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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方】莲花楼之君有心疾 16 正文完结


本章节一万八千字,分上中下三部分,长篇剧情为主,各位看官,阅读愉快。


(上)

  京城乱了。

  不见白日里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的盛况,夜间十里长街、华灯璀璨的繁华景象亦是不再。百姓能逃的已拖家带口的逃出城去,不能逃的也紧锁门窗绝不外出,大街上萧条又混乱,整座京城都陷入了停摆之中。

  当今天子不是大熙皇室血脉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,景王萧临凭借自己的外祖母是大熙正统血脉的平遥公主,得漠北国和西孛国的支持,联合一些世家大族一同举事,打着“正血统,斩蛟蛇”的旗号,在背后搅弄风云,掀起新的一轮腥风血雨。

  平遥公主是光庆帝的胞妹,宗亲王膝下只有光庆和平遥一子一女。若光庆帝不能生育,血脉断绝为真,那么在大熙王朝男嗣全无的情况下,平遥公主的血脉,才是大熙皇室最正统的血脉。

  如今的皇宫已被萧临把控,他扬言要让多年前一夜消失的极乐塔重见天日,将那时盈妃秽乱后宫,借腹生子的证据公之于众。

  极乐塔由工部一手监造,工部尚书梁远已投靠了萧临。梁家携有生死符,代表着和皇家建立了死契,世世代代为皇室效力。只是梁家从祖上开始,要效力的都是大熙皇室,而不是什么其他野路子皇帝。多年前他于机缘巧合之下,误入了已经变成一口井的极乐塔,窥得了极乐塔的秘辛。而后他虚以委蛇,蛰伏谋划多年,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机会,把真相公之于众,将皇位归还于大熙皇室后代。

  皇宫内外的守卫已被清洗一波,当年跟着光庆皇帝打天下的卫将军,也倒戈了萧临。

  据说直属于耀帝萧逸的御前二十四守这次没守住,被萧临带来的漠北、西孛两国的绝世高手攻破,死伤惨重。皇城司因谣言动摇军心,分裂成了几股势力,站定耀帝的有,跟随景王的也有,更有一些左右摇摆不定。

  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,朝野上下动荡不安,大熙王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。

  此时监察司杨昀春从皇宫遁逃,他手执御赐天龙令,与江湖百川院联手。百川院以昔日四顾门的名义,广发英雄帖,四顾门门主令竟是重出江湖,以英雄贴召集各路英雄豪杰速赶京城,定倾扶危,匡扶社稷,解救万民于水火。

  英雄帖上言:

  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

  今乱贼臣子萧临散布谣言,谋逆叛乱。

  逆贼萧临勾结漠北、西孛两国,带领两国高手,染指中原。

  逆贼承诺篡位谋权之后,割北凉、夏宁、平洲诸地赠与两国,并附上黄金、珠宝、绫罗、瓷器、美人、牛羊……怜我百姓之疾苦,民生之多艰,更怜我大熙将士抛头颅洒热血,百年之间多少人子孙阵前亡,积尸草木腥。

  今我大熙幅员辽阔,百姓安居乐业,国富民强,应逐鹿漠北、西孛,完成一统之势,虎豹安能教豺狼吞食?

  然有逆臣作乱,勾结外贼,卖国求荣,企图倾覆大熙江山社稷。

  大厦倾覆,安有完卵?

  故重启四顾门门主令,广发英雄帖,号召天下英雄豪杰和有志之士,齐聚京城,铲除域外高手,诛杀乱臣贼子,共解国之危难。

  ……

  西山皇家大昭寺,太皇太后终年在此礼佛,不问世事。

  这太皇太后不是旁人,正是当年光庆帝的爱妃,如今极乐塔谣言的主人翁——盈妃。

  萧临的外祖父,平遥公主的夫君,前大熙左相,宗政雍和与一些世家大族的族长,带来众多家兵将大昭寺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,一群和尚持着棍棒与之对峙不下。

  “老臣宗正雍和,叩请太皇太后,移驾太和殿!”

  佛堂内除了盈太母,已经有了另一位客人,方家老太爷方而优正在无聊的自己和自己对弈下棋。而盈太母一直在闭目诵经礼佛,待手中第一百零八颗玛瑙佛珠过了十遍,她睁开眼睛放下佛珠,口干的吃着一盏茶。

  盈太母开口道,“今日来的可都是你们这些熟悉的老家伙们了。”

  方而优咳了两声,“都是些快要入土的老东西,老到一身骨头走起路来嘎吱响,还不忘跑出来吓唬人。”

  盈太母笑了笑,“方相这是咳的不轻啊,平日里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。”

  “劳太皇太后挂心,老臣这身子骨好得很,就外面那几个老不死的若真敢冲进来,我一个能打废他们十个,尤其是宗政雍和那个老臭虫。”

  盈太母感慨着调侃,“你和宗政雍和斗了一辈子,都这把岁数了还不消停?”

  可不就是斗了一辈子。

  方而优代表的是清流,宗政雍和代表的是世家,且不说世家和清流本就摩擦甚多,在利益上有所牵扯,光是这两个人,不仅是在朝堂上经常政见不和的明争暗斗,私下里也是看不惯彼此的为人,吵架斗嘴实乃平常。

  方而优亦是感慨,“我也是没想到,到临了这把岁数,竟还要和他争斗一番。”

  “噢?方相,哀家以为你和宗政雍和来大昭寺是同一个目的,欲要押着老身前往太和殿对峙,来质问哀家当年是否对不起光庆帝,是否秽乱后宫,是否混淆皇家血脉?”

  方而优摸了摸胡子,乐呵起来,“哪能啊,太皇太后要折煞老臣了不是?老臣可记得光庆帝当年病重不起,然膝下无子,各路异姓藩王,尤以襄阳王为首,起了异心,试图作乱。后庆幸太皇太后您喜获麟儿,彼时间万民同贺,举国同庆,那襄阳王也就没了趁机作乱的借口,沉寂安静了数年。”

  “老臣还记得光庆帝驾崩之时,对老臣的托孤之语。记得先帝隆昌幼时登基,太皇太后您垂帘听政,稳住朝纲,辅政期间,更是爱恤民命,仁厚礼贤,天下百姓无不爱戴赞扬。”

  “老臣更记得先皇隆昌帝成年后,攘外安内,内政修明,平定了南藩之乱,收复了北外河地,成长为一代明君,这何尝不又是太皇太后您数年悉心培养的功劳。”

  ……

  这一桩桩一件件,举不胜数。

  盈太母听着那些曾经的光荣岁月,苦笑一声,“可惜我是个女人,世人只会更关心一个女人的裙下风流事,而不会太过关心这个女人所建立的丰功伟业。我年轻之时,他们骂我妖妃,如今临老了,他们又骂我老妖妇,当真时是有意思。”

  当年因为光庆帝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碰,独爱盈妃,这盈妃又长得倾国倾城,膝下一直无所出,所以当时许多朝堂大臣和坊间百姓都骂她是祸国妖妃。岂知光庆帝根本没有碰女人的能力,唯有盈妃终日陪伴身侧,苦守秘密,不离不弃。

  此时外面又传来了那声:“老臣宗正雍和,叩请太皇太后,移驾太和殿!”

  “老臣宗正雍和,叩请太皇太后,移驾太和殿!”

  ……一声高过一声,不像叩请,倒像是催命一般。

  几声催促,房间里燃烧的木炭也燃尽最后一丝,盈太母看了看那盆中最后消失的一丝炭焰,陈述道,“这炭火已燃尽,却还有余热,够这座庙宇暖和半日的了。”

  暖和半日也好,足够了。

  她站起身来,站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中,“方相,这么多年,劳你费心。”

  她开门走了出去,方而优没有阻拦她,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她亲自出面。而他来,只是见一见昔日的老朋友,他们都老了,大半身子已入了土,见上一面就少一面。

  方而忧跟着盈太母走出门外,看着盈太母上了宗政雍和的轿子。

  宗政雍和这个人啊,不仅不是朋友,还和他棋逢对手争斗了一辈子,临到老了,他对这人竟也有些惺惺相惜依依不舍起来。

  方而优提醒道,“宗政老臭虫,现在退出还不晚,你小心晚节不保,遗臭万年。”

  宗政雍和甩袖一句,“方差劲,你有这功夫,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。”

  他叫方而优,才不叫什么方差劲。

  不对付,永远是不对付。

  正月十八,是萧临设定的祭祖之日,他扬言要在这祭祖之日,让极乐楼在众目睽睽之下重见天日,将真相大白于天下,并以萧逸的项上人头为祭品,将那些不臣服于他的大臣斩杀于供台前,以告慰大熙皇室的列祖列宗。

  待祭祖大典结束,他便黄袍加身,荣登皇位,称霸天下。

  时至正月十八,京城已经动荡了数十天。

  十里长街,家家禁闭门扉,极目萧条之下,只有几家江湖客栈还开着。

  侠隐客栈里都是接了英雄贴的人,寥寥数人,少得可怜,东边单独坐着天刀门的莫骄阳,西边那桌围坐着青城四秀。

  天刀门莫骄阳之所以来,是因为他师父御刀莫龙,时不时的吹捧李相夷多牛逼,当年四顾门如何如何厉害,他纯属是过来看热闹,谁知竟是看到这幅萧条场面,不由感慨,“四顾门的门主令果然是不行了,今日竟只来了这些人,当年李相夷手持门主令,号令江湖群雄的辉煌场面,如今是再见不到了。”

  青城四秀中的小师妹云芳秀拍桌站了起来,“你是哪家的小毛孩,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。”

  “你又是哪家的黄毛小丫头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我何曾大放厥词,这英雄贴上写着当今天子萧逸非皇室血脉的说法是被逆贼造谣,但是我这一路走来,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。”

  云芳秀还要辩驳一二,青城四秀中的大师姐白蕴秀将云芳秀拉着坐了下来,小声嘱咐道,“今日来是有要事,无需与无关紧要的人白费口舌。”

  “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胡说八道!”先闻其声再见其人,只见苏小慵和乳燕神针关河梦前后脚走了进来,“我乃万人册的孙女苏小慵,我爷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,他说这是谣言,那便就是谣言!”

  得,江湖百晓生给这件事定了性。

  天刀门莫骄阳不说话了,此时一个白衣少侠走了近来,坐在窗边,他将一把剑放在桌上,“小二,一壶烧刀子,两斤酱牛肉。”

  那把剑在场之人都认得,灵山派的镇牌之宝钟灵剑,想来这少侠就是灵山派掌门虚怀道长王怀安了,听说他前些日子钟灵剑法已突破了第八层,如此少年才俊,不可多得,实力更不容小觑。

  “小二,我也要一壶酒,两斤酱牛肉。”

  众人闻声去看,一个身穿蝶纹黑衣,戴着半个银质面罩的女子正隐藏在角落里。她何时进来的?好厉害的功夫,竟是无声无息,若不是她出声叫了酒菜,只怕是一直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,无人在意。

  这身打扮和这种功夫?苏小慵见多识广的反应过来,“你是墨者的墨香?”

  墨者,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,而墨香是杀手榜上要价最高的杀手,苏小慵疑惑道,“墨门从来都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,英雄帖这种事情墨门怎会来掺和?”

  墨香不甚在意,“元宝山庄的金芷榆,拿上所有的家财上了墨门,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,要买那逆贼的命。”

  原来如此,不愧是墨门,绝不会坏了自己拿钱买命的规矩,也不愧是金芷榆,富可敌国的家财,视之如粪土,说甩就甩。

  众人皆入了座,门外凉风呼啸,卷走了地上了落叶,门庭萧条冷落,再没有旁的人踏进这间侠隐客栈。

  天刀门莫骄阳又开始说风凉话了,“就这点人,还要闯进皇宫挑战域外高手?我看还是都回家洗洗睡吧。”

  看来他这热闹是看不成了,回去就杀杀师父他老人家的威风,告诉御刀莫龙,四顾门早已解散不在,皇宫也乱得一塌糊涂,一切辉煌和盛景也都烟消云散了,四顾门门主令和英雄帖纯属闹笑话。

  他正要笑……

  远方“砰!砰!砰!”……的接二连三传来几声爆炸巨响,紧接着便是呼啸的箭矢之声以及铮鸣的刀剑之声。

  王怀安先反应过来,提剑就从窗户翻了出去,墨香也不见踪影,或者说她早就没了踪影。原来不是没人应召而来,是他们几个来的太晚了,没赶上趟。

  两个时辰前,京城天色未亮。

  刘如京以追风腿,背着张瘸子快速穿梭在皇宫外围的一棵棵大树上,张瘸子放出几只燕雀鸟探视皇宫的布局和人手安排,“刘瞎子,左边。”

  刘如京背着他飞上左边那棵高树。

  张瘸子原名叫张鸿鹄,驯化鸟雀的本事是为神技,燕雀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,燕雀的耳朵就是他的耳朵,他在刘如京的背上画着皇宫布防图,“最后一个西北角,西南角有我徒弟去探查。”

  刘如京眼睛不好使,“张瘸子,你不愧是我们四顾门收集情报最强的斥候,你那小徒弟也不赖。”

  “刘瞎子,你的追风腿也很强,你那徒弟千里追踪,截了乱臣贼子送出的密信吧。”

  刘如京自嘲,“我那徒弟勉强凑活,话说回来,还好你是瘸了腿,我是瞎了眼,咱俩要是互换,那才真是彻底歇菜完蛋。”

  张鸿鹄笑道,“谁完蛋?就今天咱哥俩这天衣无缝的配合,肯定是这皇宫里的乱臣贼子要完蛋。”

  刘如京开怀大笑,“事不宜迟,找你小徒弟补充好这布防图,然后赶快交给赵老头和他的徒子徒孙,让他们以奇门遁甲术,把炸药都埋了。”

  张瘸子啧啧称奇,“你说说,赵老头哪来的钱从江南霹雳堂买这么多的炸药?关键是江南霹雳堂的炸药,你有钱他们也不一定会卖啊。”

  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……”

  十年前,李相夷坠入东海,当时的赵老头还不是打铁的赵老头,是风度翩翩的赵铁卦,他整日找江南霹雳堂寻仇,说是江南霹雳堂将他们门主炸死了,他要整个江南霹雳堂给门主李相夷殉葬!江南霹雳堂表示此事纯属栽赃陷害,他们也是被角丽谯那些南胤人骗了,谁知道角丽谯他们找不同的人伪装成商人,分批次买的炸药,最后将炸药集中起来要炸死金鸳盟和四顾门的精英。

  赵铁卦这人一根筋,不管江南霹雳堂怎么解释都没用,反正认准了是江南霹雳堂的炸药把李相夷炸没的,他就是要寻仇。这一寻就是十年,自己寻仇还不够,还收了徒子徒孙一起来寻仇,江南霹雳堂这十年被他们扰的是不胜其烦,苦不堪言,但是这事他们确实不占理的有些理亏,也不敢对李铁卦他们怎么着,每次只想把他们捉住关起来,奈何根本关不住,他们都能以奇门之术的控地术遁逃。

  前些日子,赵老头和江南霹雳堂摊牌,只要江南霹雳堂给他一批火药,既往不咎,以后他再也不会来找江南霹雳堂的麻烦。

  江南霹雳堂问他要火药干什么,他说开矿山,采铁矿,打铁用。

  张鸿鹄震惊,“这特么江南霹雳堂能信啊?”

  刘如京大笑,“怎么不信啊,江南霹雳堂当时恨不得多送他几麻袋炸药,让他能滚多远滚多远。”

  一字诗“绝!”

  赵铁卦和徒子徒孙们,从不同的方向和位置,以奇门土遁术把火药都按照布防图,秘密的埋好了之后,百川院联合监察司召集的大批人马才浩浩荡荡的入了京城。

  赵老头心中埋汰,“什么狗屁百川院,不行就是不行,十年前让他们留守四顾门,以作后备支援力量,后来这波人不仅没支援门主,还把四顾门解散了。”

  赵老头不由想起那些已经在东海阵亡的兄弟,他抬头看着东方的鱼肚白,“兄弟们,你们说,门主的脸面都要被他们丢光了,对不对?”

  “吾等誓死追随门主!”

  往日的誓言犹在耳畔。

  这从不是一句口号,至少当年跟随李相夷参与东海大战的那些兄弟们,绝不会认为这是一句口号,它是侠肝义胆,是义薄云天,是匡扶正义的赤诚之心和锄强扶弱的英雄气概。

  “砰!砰!砰!……”赵铁卦拉燃了火线,爆炸声接二连三,不绝于耳。

  这就是苏小慵王怀安他们方才听到的惊天爆炸巨响。

  皇宫的几处宫墙直接被炸开了,守卫被血肉模糊炸飞一片。四顾门的老部下们和牛头马面派的精英,已经先行通过炸开的城墙潜入皇宫,他们都被千面鬼易了容,换了衣衫,扮作寻常护卫宫女模样。

  张鸿鹄感慨,“要说谁的徒弟最不赖,那当属门主的徒弟方小公子了。”

  刘如京潜入皇宫后直呼过瘾,“哈哈,原来皇宫长这样,当年就想闯进这皇宫看看,可惜门主不让啊。”

  张鸿鹄骄傲自得,“这次换你刘如京不知道了?门主不让你闯皇宫,他自己倒是闯得欢,方小公子幼时在东宫伴读时,他这当师父的宠爱徒弟,数次闯皇宫看人,带吃的带玩的,还美名曰路过。”

  张鸿鹄继续蹲点高处,环视皇宫情况,发现东南方向破损宫墙处,已有域外高手支援赶来,而北边破损宫墙处,宗政家的人赶了过去。

  北边这处破损宫墙,玉秋霜带着玉城护卫已对上了宗政明珠的弟弟宗政明珏。

  笑面虎宗政明珏惊讶,“嫂嫂,怎么是你?”

  玉秋霜冷笑一声,“谁是你嫂嫂,你兄长宗政明珠迫害我们姐妹时,想吃我玉家绝户时,你们宗政家可是乐见其成,丝毫没阻拦呢!真是卑鄙!”

  宗政明珏那张脸还是笑意十足,“嫂嫂,你这是说的哪里话。”

  “你若再敢喊嫂嫂,我切了你的嘴!看剑!”出手就是玉秋霜的成名独创剑法——秋霜切玉剑,此剑法切玉如切泥,十分凌厉,在江湖中享有美名。

  “你宗政家想吃我昆仑玉城的绝户,我玉秋霜今日就要屠尽你们宗政家的人,吃你们的绝户!”

  宗政明珏的劈空掌练得可不如宗政明珠,与玉秋霜比试落于下风。

  空中燕雀飞舞,张鸿鹄转而看向东南方向破损宫墙处,这里已经有一外域高手赶来支援把守,几名四顾门老人围攻合击此人也隐隐不敌。

  这域外高手是个年轻貌美的红衣姑娘,看衣着打扮应该是西孛国的人,以她的武功路数不难猜出身份,此人是西孛国高手榜上的小俏红,绝招千花千叶手。

  “刘瞎子,朱婶去哪了?怎么还没来?”

  “哦,门主和小公子养的那只母兔子又下崽子了,估计接生完,她就来了。”

  “兔子下崽子,还需要接生?”

  “没办法,朱婶宝贝啊。别急,这人不就来了吗?”刘如京眯着眼睛看不清楚,仅靠熟悉的身形,便能确认来人正是朱婶。

  只见朱婶飞身上前拉住一个被击飞的四顾门同门,“这里交给我,让我会会她。”

  小俏红转身俏皮一笑,“哪里来的臭婆娘,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啦。”

  朱婶不气也不恼,“老娘名动江湖时,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!”

  “你!”

  小俏红跃身而来,千花千叶手变幻莫测,虚虚实实,难以捉摸,但显然朱婶折花手的速度更快,管你是几朵花几片叶,全给你折了。

  朱婶认出武功路数,“我当是谁?西孛国俏红樱是你娘,还是你师父?十几年前她跑来四顾门碰瓷,想赖上我们门主负责任,被我打得满地找牙,如今你这小的也上赶着来我这里找打!”

  小俏红惊讶道,“你是朱嫣嫣?”

  “正是你朱老娘!”

  这时一个弱柳扶风娇柔不已的曼妙少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,柔弱弱娇滴滴的冲着朱婶喊娘,“娘啊,你跑的太快了啊,婉婉差点追不上你了。”

  朱婶豪迈飒爽,“都让你多吃点饭,你就是不听,这个小俏红交给你了,省的那俏红樱说我以大欺小!”

  朱婉婉羸弱到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模样,“娘啊,我这幅小身板怎么能打得动啊?”

  朱嫂急着潜入皇宫深处,加入铲除域外高手的主战场,给朱婉婉留下一句,“打赢了,我请求门主给你折梅花。”

  李相夷当门主时曾踏雪折梅十七朵,四顾门的女人们人人有份,那是何等的诗意浪漫。

  既然朱婶这样说,那朱婉婉就认真起来了,她掌上起式,对着小俏红自我介绍道,“四顾门拈花指朱婉婉,特来领教千花千叶手!”

  拈花一笑,柔弱的招式,纤细的手指之间,竟是蕴含着能穿透玄铁的惊人力量!

  小俏红的脸被指风刮了一道伤口,震惊到,“门主?李相夷不是已经死了?四顾门也早已解散?”

  四顾门名义上是解散了,但是老兵未死,收徒弟也好,有儿女也罢,亦是新秀丛生,内核还在,火种不灭,传承不断。

  这边四顾门和牛头马面派头阵已打得差不多,已汇合成一支精英小队潜入皇宫深处,与域外众高手对决。待皇宫里萧临势力的大部队补足力量赶上来,速到宫门和宫墙镇守时,百川院带领的大部队也已策马奔腾赶到。

  这次,他们终于支援上了,赶上了这一场恶战。

  双方激烈交锋,此间刀光剑影,血溅三尺,杀气弥漫。

  彼间京郊外的莲花楼里,兰草幽香,静谧无声。狐狸精和小小花已交由天机山庄代为照顾,屋里独剩李莲花一人。

  

  

  (中)

  李莲花喝着一壶酒,视线所及之处悬挂着李相夷的画像,画像下方的木案上叠放着红衣战袍,有少师剑一把,还有几块沁园阁的霜糖。

  他曾以为自己离开江湖太久也太远,此刻却仍身处江湖之中。

  江湖吗?他也曾一笑翻江海,醉饮英雄气。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

  那江湖的巅峰,他少时就已上去看过,没多大意思,也就只有酒还不错。

  到底什么是江湖?

  师父漆木山说,云隐山下就是江湖。

  师娘却说,等他在山下累了卷了,想回云隐山的那天,便会知道云隐山才是最美的江湖。

  师兄单孤刀说,江湖是角斗所,亦是权力场,激发人的野心和无限贪念。

  方多病说,李相夷,我幼时,你就给了我一个江湖梦。

  他又说,李莲花,谢谢你,让我的美梦成了真。

  他还说,李莲花,我和你一起生活在这莲花楼里,自由自在无拘无束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你我行走于天地之间,看尽大好山河,探尽天下奇案,这就是我方多病梦见的那片江湖。

  江湖,每个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答案,这些不同的答案像一条条溪流,最终汇聚成为江湖。

  有人的地方,就有江湖。

  片刻之后,那张剑神李相夷的画像被收了起来,红衣战袍披身,少师剑亦被拿起,糖也被吃掉了一块。

  皇宫大门已彻底被天机山庄的追云车轰开。

  承明殿外。

  一招游龙踏雪,身姿翩若惊鸿,脚下婆娑摇曳,红衣剑神飒沓而来,少师剑气势如虹,长虹贯日一般,划出一道孤线,振飞扫荡了前方大片对手。

  “门主?”

  “真的是门主!”

  “李相夷?”

  正在苦战中的施文绝见到来人大笑起来,“哈哈哈,李莲花,你今天不做神医,改行做起了剑客!”

  展云飞俊美无双的脸上也有着笑意,他那张脸是长的不错,偏偏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般,“李相夷,我展云飞遵守了与你之间的承诺!从未背弃!”

  十三年未束发,只因打赌输了,承故人一诺。

  前方几大外域高手已赶来支援。

  有一驼峰老者,慢悠悠的晃荡过来,“在下漠北迷驼峰道人,特来领教阁下高招。”

  “哈哈哈。”空中传开一女子豪爽的笑声,“区区驼峰道人,也敢领教我四顾门门主高招?发的什么癫?让老娘会会你!”朱婶折花手快如幻影,直攻驼峰道人罩面。

  北面一手持双月弯刀的冷艳女子轻飘飘的落于树上,“呵呵呵,好辣的折花手啊,奴家漠北姬花遥也想讨教讨教。”

  她侧身飞去,欲攻击朱婶,双脚却被一玄黑金鞭缠住,飞身停滞在半空,鞭上运有内劲,持用鞭子之人一个拉拽,将姬花遥从半空甩到了地面,“着什么急?你的对手是我,四顾门石水!”

  南边有一身穿玄色僧袍的癞头和尚,五十岁左右的模样,一直在事不关己的观望,此刻见同伴陷于苦战,正要动身,纪汉佛的罗汉拳从天而降。没曾想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癞头和尚,竟是身型格外敏捷,见招拆超,完全避开三十六路罗汉拳,反是掌上运转出达摩神掌,迎头运劲打飞了纪汉佛,掌风激昂猛烈之间,纪汉佛瞬间被震飞十几米远,拍到了高墙之上,连带着房柱和墙面被一起震碎坍塌。

  在旁边的云彼丘大惊一声,“老大!”

  癞头和尚笑了笑,“这般微末功夫也配当什么老大?”

  那片废墟之中传来声音,“我纪汉佛的功夫确实是微末功夫,当年在四顾门里更是排在末流,之所以能在百川院当老大,是因为四顾门比我厉害的兄弟都死了!”

  都死了!都死了!都死了!

  他大喝一声都死了,格外悲怆凄凉,竟是产生数道骇人回音波,云彼丘立刻捂住了耳朵,癞头和尚遭到音波攻击,闷哼一声,中了内伤,被逼退了数步。

  “金刚狮子吼?”

  只见那片坍塌的断埂残垣霎时间被内劲震开,纪汉佛从废墟里站了起来,他的头发被内劲冲开,无风自扬,上身的衣衫也被内劲冲爆,健壮的体格和发达的肌肉一览无余。

  金钟铁布衫?癞头和尚认真对待起来,“原来你也算是佛前弟子,贫僧方才失敬失敬。”

  如果说纪汉佛十年来化悲痛为力量,苦练武功,有所突破大成,那么白江鹑是化悲痛为食欲,这曾经的浪里白条优雅大白鹅,是真的胖成了一只大肚便便的鸭子,和域外高手西岭绿竹翁过招,武功退步的厉害,根本挡不住。

  不仅是挡不住的败下阵来,连生命都堪忧,若不是乳燕神针关河梦就在不远处,飞身给了他几枚金针,封住气血,他怕是当场爆血阵亡。

  西岭绿竹翁不放过白江鹑追击而来,绿竹棍正要对白江鹑当头一棒,一把灵气逼人的剑挡住了这一棍!剑身上挑,更是挑开了绿竹棍,王怀安带着白江鹑后退到了中原武林盟阵营里。

  绿竹翁传音道,“好小子,年纪轻轻就送到爷爷我手上,上赶着重新投胎。”

  王怀安提剑冲出,丝毫不惧,“我没有老人家你着急,毕竟你都不需要我动手,也快要老死了。”

  “小鬼,你很狂妄。”

  “我家少爷常教导我,说人不轻狂枉少年,你这老头如此嚣张,是觉得我中原武林没人了?今日就让你知道,中原武林就是我这般小鬼,也能轻而易举把你打趴下!”

  钟灵剑法既出,七十二路剑法,造化钟神秀,阴阳割昏晓。

  一直在西南角落里惬意晒太阳的白发老太太,待太阳西斜之时,眯着眼睛站起身来。她手执一根金蛇杖,不急也不躁,缓缓迎上了云彼丘,问道,“你也是四顾门的人?”

  西岭蛇婆?

  和方才的绿竹翁是一对老夫妻。

  云彼丘有着书生气,他精通的是机关术,武功方面并不精进。因为已受了不少伤的缘故,此刻他咬着牙握紧了手中的剑,挺起胸膛站直了腰杆,不卑不亢道,“没错,我也是四顾门的人!阁下有何赐教!”

  “好,既然太阳快要下山,那老身就送你一同归西。”

  云彼丘刚要上前对阵,一只柔荑素手拦在了他的胸前,是他老婆罗玉娇。

  “玉娇,这里危险,你快回到后方阵营去!”

  “彼丘,你打不过她的。”

  “我云彼丘今日就是死,也是作为四顾门的人战死。我无愧于门主,无愧于江湖,无愧于家国,更无愧于心!”

  “说得好,彼丘,我的主人曾说你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,可我和你朝夕相处之间,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。我喜欢上的彼丘啊,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呢。”

  云彼丘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险些脸红,但是主人?什么主人?什么背信弃义的小人?谁?

  罗玉娇突然上前几步,应下阵来,“黄泉鬼主座下,魑魅魍魉四鬼之一,魅鬼罗玉娇,前来讨教!”

  蛇婆看着她那张脸,“你很美,像老身年轻时一样的美,只是不知你的功夫,是否也能和老婆子我相媲美!”

  西域蛇婆金蛇杖一转,四条毒蛇从四个方向吞吐着蛇信撕咬过来!

 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,罗玉娇一个花旋转身,以退为进,右手戒指中飞出无数道近乎透明细线,瞬间将这几条蛇大卸八块,尸块扭动着掉在地面。

  这眼前要是个人,也定然是这种大卸八块的凶残死法。

  云彼丘本来根本不愿相信罗玉娇的真实身份,但那透明的杀人丝线不允许他再怀疑了,那是魅鬼的成名武器——牵丝引。

  前方的前方,视线穿过其他几个对阵的高手,八卦门袖里乾坤、青城四秀、日月谷山河棍……眼前是另一座宫殿,朝阳宫。

  朝阳宫殿外,刘如京和张鸿鹄合击西孛国国师无戒魔僧。

  “刘瞎子,退退退……哎哟,我去,是左边退,不是右边退!”

  刘瞎子无语,“你也没说哪边退啊?”

  两人一骨碌的挨了无戒魔僧一掌,被打得人仰马翻。

  刘如京眯着眼睛,“完了,看来咱们哥儿俩今天是真的要在这皇宫里完蛋了。”

  “刘如京,闭上你的乌鸦嘴!”

  眼看着哥儿俩要完蛋,四象青尊竟是出现,拦下无戒魔僧几招。

  刘瞎子看不清的问道,“是哪位大侠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啊?”

  张瘸子白了他一眼,“你肯定想不到,十年前的老冤家了,金鸳盟的四象青尊。”

  “草!”刘如京忍不住的吐了一口,当时他与四象青尊在东海可是打得你死我活。

  四相青尊因为在十年前被炸掉右臂的缘故,孤臂难支,很快也败下阵来。

  三个残疾人,左看右看,拼凑不成全乎人,如今还都受了伤,上看下看,也看不出能打过无戒魔僧。

  刘如京吐槽道,“四象青尊,没想到你也废了。”

  四象青尊感慨,“今非昔比,若是十年前,我们三个哪个不能单独撂倒他?”

  十年前东海之战,摧毁了中原武林势力最大的两个门派,战死了亦或是炸死了绝大多数的高手和精英,可以说这不仅是两个门派的损失,更是中原武林的损失。此战造成了中原武林这十年里高手精英的青黄不接。

  江湖是从来不缺新人,但是你必须给新人留有成长起来的时间。

  外域高手如今进犯中原,也正是衬着这青黄不接的时候,否则他们不会有此胆量。

  三个废人又被无戒魔僧轮番爆打了几波,之后……三人想通了一般,竟是变废为宝,冰释前嫌联手起来,你一掌,我一腿,他一拳的配合逐渐默契,打得无戒魔僧措手不及,随后将这魔僧杀死在这朝阳宫外的青石路上。

  大快人心,还真是三个臭皮匠,顶个诸葛亮。

  三人正感慨沉舟侧畔千帆过,如今一笑泯恩仇时。天边传开笛飞声的一声冷酷,“李相夷,我就知道你会来!今日你我之间必有一战!”

  刘如京又开始骂娘,“这笛飞声脑子没毛病吧?”

  四相青尊愤怒,“刘如京,你敢骂我尊上!”

  这三人打是打不动了,但是嘴还能吵,什么一笑泯恩仇?不存在的,这事没完。为了自家门主和尊上,那是争吵到面红耳赤,不可开交,连树上的麻雀都嫌他们烦。

  漠北第一刀癫刀客亦是追着李相夷而去,笛飞声瞬间拦住他,冷酷道,“你是哪路货色,也配追李相夷打架?”

  刘如京无语,“他真的,这个脑袋,一般人不能理解。”

  四象青尊不吵了,“你们懂什么,我们尊上就这样,习惯就好。”

  他执着于和李相夷堂堂正正打一场,追求武学巅峰,有什么错?

  刘瞎子和张瘸子面面相觑。

  “……”

  漠北第一刀癫刀客,手中的血月癫刀是把绝世宝刀。而笛飞声的刀就是刀,没有名字。

  笛飞声的刀出鞘时,有震动八荒之势,仅是一招对砍,癫刀客手中的血月癫刀一直震颤着发出金属轰鸣,他持刀的手臂已被这刀上悲风白杨的刚猛之力震到发麻,险些握不住血月癫刀。

  笛飞声冷漠一眼,“你们漠北的武林,就是这般儿戏,什么人都配叫第一刀?”



     (下)

  斗转星移之间,明月快要初升。

  太和殿外,漠北国和西孛国真正的八位绝世高手在此压阵。

  一铿锵有力的男声,“天快黑了。”

  一老者声音嘶哑,“不,是他要来了。”

  一声婉转如百灵的女音,“本以为他死了,没想到他竟还活着。”

  一年轻男子声音洪亮,语气傲慢,“他来了正好,我师父败给他,而今日我要赢他。”

  一声冷漠平静的男音,“打败他?他是剑神,江湖数千载,能被称为剑神的人,寥寥无几。”

  一声深沉磁性的中年男低音提醒道,“此人,要小心。”

  天确实黑了下来,明月初升,照映积雪。

  此刻站在八人最中间,一直抱剑沉默不语的黑衣男子,蓦然睁开了眼睛,“他来了。”

  他来了。

  应声,年轻男子的天山凌雪剑还未来得及出鞘,嘴角已流着血,他皱眉闷声道,“好快的剑。”

  快剑无痕,他只看见了一道孤寒的剑光。

  年轻男子倒在雪地上,他的师父天山云重剑客,十几年前折在此人手中,今日他亦然。

  剩下七人看着此人萧萧肃肃的背影,一身红衣潋滟,站在一轮皎洁明月之下,剑上的剑意冷冽肃杀,剑尖滴下一滴血,似在雪地上洇出一朵红梅来。

  “是他,一起上!”

  是谁?是李相夷。

  此人不是要小心,而是格外危险,需要全力以赴,慎之又慎。

  一时间,刀、枪、剑、戟、棍、瓜各露杀招,六人齐攻向他。只剩下的那名声音如百灵的貌美女子,独坐一旁,弹起了胡琵琶,音波刺耳,扰乱内息。

  李相夷袖中交颈剑飞出,快无影,疾如雷,待女子反应过来时,拨弄琴弦的指甲已被削去,琴弦亦被斩断。

  削甲不伤指,断弦不伤琴,女子不由感叹,“好温柔的剑。”

  好俊俏的剑神。

  交颈柔情,少师破万钧。

  交颈剑瞬间破了玉琵琶魔音功时,李相夷脚尖轻点地面,翻身腾飞而起,手持少师剑从天而降,面对围攻而来的六人,倒悬一击。

  小楼一夜又东风,剑气如风,直接将合击的六人吹落震散到各处。

  继而,婆娑步闪现,剑扫六合,逐个击破!

  二十四桥明月夜,少师剑轰鸣震颤着似发出玉人吹箫之音,音断之间,老人的铁爪亦被斩断。

  他不杀女人,也不杀老人,但是……

  李相夷下踢横扫一剑,少师剑扬一道孤影,带起了地上的白雪,在这白雪纷飞之间,中年男子以刀连接三招后,第四招只慢上半步,见血封喉,白雪染上血红,洋洋洒洒落于地面。

  高手过招,招式凌冽,无一不是杀人的招式,而剑神的眼神冷峻如结冰,幽深而沉寂。

  “少师剑,专斩宵小,也斩外贼。”

  数十剑招下来,只剩黑衣剑客仍有还手之力,李相夷开口道,“你的名号。”

  “孤舟剑客,程……”

  少师剑蓄万刃之式,飞天纵身一剑,四道身影散了出去。

  待四道身影合而为一时,少师剑归剑入了鞘。

  孤舟剑客已身中四剑,倒地不起。

  “你只配得上被我记住名号,名字还不配。”

  剑神离开此处,明月当空,依然只留下一道红衣潋滟,风华绝代的背影。

  一直躲在远处树上的天刀门莫骄阳,眼都看直了,师父说的果然没错。李相夷和他的四顾门简直牛逼!

  明月升到正中时。

  地面突然震荡不已,位于皇宫西北角的位置,一座十三层高的玄塔,在工部尚书梁远等人的机关操作下,一寸一寸的从井中升起,极乐塔重现人间!

  上至帝后,下至文武百官,自愿的也好,被迫的也罢,全部从太和殿转移到了极乐塔,去揭示所谓的皇家秘辛,了解所谓的真相。

  可是哪有什么盈妃秽乱后宫,借腹生子的秘密,更没有梁远口中所说的不耻壁画。

  极乐塔高层确实有壁画,但那壁画上画的是当年光庆帝为求子建造此玄塔,玄塔建成之日,他带着盈妃来到塔中,向上天祷告,赐下麟儿。两人随后就在这塔里缠绵悱恻了一番,极乐逍遥快活……

  这皇帝和妃子之间的风流韵事哪能随便传出去,还被人当画本子查看,所以盈妃有孕后,这塔就封起来了。

  梁远慌张至极,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!景王殿下,臣发誓,这极乐塔里的壁画,之前不是这样的,那上面明明画着盈妃与造塔匠人有染,秽乱后宫……”

  他话没说完,便身中机关暗器,气绝于此。

  方多病撕掉脸上的易容面皮,“逆贼,证据如山,竟还敢口出狂言,触犯皇家威严!依照大熙律法,其罪当诛!”

  萧临怒不可揭,“竟然是你,方多病,这极乐塔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!”

  方多病正义凛然,“萧临,你说话要有依据,这极乐塔是你命人重启,也是你带着文武百官进的塔,如何反倒指责是我搞的鬼?若真有人在背后搞鬼,搅弄风云,也定然是你这个乱贼臣子。你以下犯上,谋逆叛乱,卖国求荣,罪无可恕!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
  萧临嚣张至极的冷笑一声,“我说话要有依据?方多病,你以为我就只有极乐塔一步棋?”

  他招招手,身后的西域圣女蹁跹着步伐走了上来,她手中端着一盆含苞未放的莲花。

  圣女讲述了一位父亲割肉取血救子的故事,这段故事也算是大熙皇室口口相传的一段慈父佳话,史书有记载,坊间亦有传闻。

  这故事是说,当年熙成帝有十一子,却唯宠芳玑。然芳玑曾患血虚之症,时常昏迷不醒,一度危及性命。彼时西孛国主献上西域千佛窟圣药——圣域血莲。

  圣域血莲有着佛陀之心的美名,是一种奇特的圣域血莲,浑身皆可入药,功效非同凡响。其中若以血亲之血肉滋养而盛开后,取莲心入药,可治疗血虚之症。

  熙成帝爱子心切,曾不惜割肉取血救治芳玑。

  这西域圣女今日所带来的便是当年熙成帝养成的那几株血莲。

  这些圣域血莲已沉睡百年,若是当今天子萧逸真的是熙成帝后代,是这大熙王朝的的皇室血脉,只要一滴血,便可将这些沉睡百年的血莲唤醒。

  故事讲完后,景王萧临随便拉住一个小太监的手,割手取血,血液滴在血莲上,丝毫不起反应,而后他又取了自己的指尖血,方才丝毫不起反应的花苞,慢慢舒展着盛开。

  萧临嘲讽道,“不知我的好哥哥萧逸,你可敢一试?”

  一直静默不语,不动如山的盈太母,此刻虽上面上看不见出什么,但指尖已经在微微轻颤,坐在她身旁的卿皇后握住了她的手。

  方多病不慌不乱,“什么佛陀之心,圣域莲花,谁能证明真假?今天你萧临要来扎陛下取血,明日张三李四胆大包天的也要扎陛下取血。天子龙身,一国之君,岂能随意冒犯。再说谁能保证你取血不是为了练毒制蛊,试图操控天子?萧临,你等乱贼臣子,包藏的祸心不小啊。”

  一部分文武百官觉得有道理啊,窃窃私语起来。之前这景王萧临口口声声说这极乐塔里有秘密,结果怎么着?什么秘密都没有。

  他说的话怎么能全然相信?

  没准他这一番操作,就是为了最后这步取血,意图谋害天子,取而代之。

  “你们住口!”萧临怒吼道,“来人,既然我的好哥哥他不愿意自己放血,那就由弟弟我来帮忙吧。”

  一声令下,十几个外域高手和一群世家亲兵围了上来,此时极乐塔里的一些宫女太监包括亲兵竟然将帝后团团护住。

  他们就是在爆炸声响第一声时,被千面鬼易容后,乔装打扮潜入皇宫的四顾门和牛头马面派的高手。

  两方对阵起来,一时难分输赢。

  浮屠三圣顺着一个缝隙,想偷袭耀帝萧逸,却被方多病横剑拦下。

  “自不量力,从前你们三个就不是我的对手,如今更不够看。”

  “方多病,你找死!”

  萧临此刻对方多病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哥哥萧逸,“都给我上,给本王杀了他!”

  萧临的贴身护卫,人称绵里针,其人擅使用一种名叫绵里藏针的暗器,暗器快而准,直取方多病性命。

  方多病侧身躲闪,但躲闪不及还是中了一枚暗针。

  绵里针邀功道,“景王殿下,你放心,哪怕是只有这一针,也能片刻之间取他性命,教他七窍流血而死!”

  内开催发,方多病胸口的绵里针直接被逼飞出来,扎进梁柱。他未执剑而来,反而婆娑步扶摇而上,直接掐住了绵里针的脖子,“你的毒不怎么样,要不,试试本少爷的毒?”

  掌上碧毒流转,绵里针从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瞬间化成了一摊碧水。

  萧临害怕的后腿了几步,“别杀我,别杀我……”就在方多病要掐住他时,宗政雍和带人赶了过来,一掌能震碎五脏六腑的大劈空掌直接劈了过来,方多病只好闪退了两步,避开这一掌。

  宗政雍和看着方多病,哼笑一声,“方差劲,他倒是有个好孙子。”

  萧临站在了宗政雍和的身后,“外祖,救我。”

  宗政雍和喝声道,“站好!你可是大熙皇家正统血脉,是要坐上皇位的人。”

  有外祖父宗政雍和带着各世家大族压阵,萧临松了口气,放松了许多,重新昂头挺胸起来。

  宗政雍和吩咐道,“来人,把瑾安公主带上来。”

  提到瑾安公主,卿皇后不免慌张起来,萧逸拉住她,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。

  瑾安公主是耀帝萧逸和卿皇后的爱女,两人成婚多年,就只有这么一位公主。

  萧逸面对宗政雍和站了起来,“宗政雍和,朕自认登基以来,宽以待民、任贤用能,并无过错。当然,朕知道和你说这些,也没什么用,只是一个公主和一个帝王之间,我相信宗政爱卿不会选错。”

  他要和瑾安交换。

  宗政雍和应了,只是没想到就在两人要交换时,瑾安小公主狠狠咬了护卫的手,护卫惨叫一声,又被小公主以发钗扎了大腿,惨痛之下,竟失手让瑾安公主逃了!

  “废物!连个孩子都看不好!”

  宗政雍和飞身出掌就要把人抓回来。

  “瑾安!”卿皇后惊呼一声。

  宗政雍和眼看着要抓住瑾安的刹那,方多病纵身飞来,一个转身,将瑾安公主推入了耀帝手怀,而他也不可避免的把后背留给了敌人,他被宗政雍和抓了去,十几个高手将他团团围住,刀剑架在了脖子上。

  “难怪我的小外孙格外讨厌你,你小子,果然是难对付。”

  方多病被限制内力的铁心链锁上了手脚。

  萧临激动的走了过来,“外祖,把他交给我,看我怎么收拾他。”

  宗正雍和提醒道,“留一口气,省得方差劲找我拼命,那老头拼起命来也是难对付。”

  萧临大仇得报一般,肆意捏紧了方多病的下巴,“方小宝,你自小就护着萧逸,同我作对。你助他登皇位,弃我如敝屣,我到底哪里不如他!你睁着你的眼睛看看,我萧临才是大熙真正的皇家血脉,我才配称帝,坐上那至高皇位!”

  “呸!”方多病吐了他一口,别过眼去,连看他一眼都嫌脏。

  看着那副清纯可爱模样,萧临骤然升起暴虐之心,手上从捏下巴到掐住那白嫩的脖子,更是慢慢收紧,忍不住的想掐死方多病!

  看我啊!

  求饶啊!

  方多病倔强的一个眼神都不给他。

  萧临暴怒于这人可以甜甜的叫萧逸太子哥哥,对他萧临却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。

  他到底哪里不如萧逸!

  耀帝萧逸试图阻止,“萧临,你住手!你想要这皇位,我可以让给你,只要你放了他。”

  萧临切了一声,“哟,还真是手足兄弟情深,我都要感动哭了呢。我要这皇位你不肯给,我要掐死方多病你就甘心让出,大哥啊大哥,到底我萧临是你弟弟,还是方多病是你弟弟?”

  他手上又是一个用力,方多病顿时喘不过气来,整张脸憋的通红。

  “萧临,你若杀死他,他师父李相夷不会放过你的!”

  这句警告多么似曾相识。

  “哈哈哈!”萧临突然笑得好大声,像是听见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,他看向方多病,调侃道,“方小宝啊方小宝,你师父李相夷早死了,可惜这回啊,没人再护着你了。”

  一剑如虹,剑光如月影。

  那剑快到,萧临的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,他才发出一声惨叫。

  他掐着方多病脖子的右手被斩断了。

  宗政雍和如临大敌,他欲阻拦一二,但相夷太剑谁能阻拦?

  “全都给我上!”

  一时间竟是无人听从命令,胆敢上前。此时有个西孛侠客说了一句,“太和殿外的八位前辈,死了六个,逃了两个,就是这人杀的。”

  外域侠客皆震惊,纷纷觉得大势已去,逃离这里。

  李相夷道,“萧临,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。”

  言下之意是,断你一手,是你咎由自取,而只断你一手,亦是我仁慈。

  李莲花斩断方多病的手链脚链,揽住方多病的腰身,将人带到耀帝萧逸的身边。

  方多病有些怯生,他这次没能把握好全局,毕竟局势动荡,世事难料。

  他观察眼前的李相夷面容冷峻,似乎不太开心,他试探的喊了一声,“师父?”

  “嗯?”

  得,一喊师父就是这种反应。

  “方多病,我给你重喊一次的机会。”

  方多病呼出一口气,好好把握机会,小声试探道,“夫君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剑神李相夷的少师剑好像抖了一下。

  方多病看着那红着的耳尖,就知道稳了,还是他的小莲花啊,没事了。

  宗政雍和他身后的世家大族依旧不依不挠,一嘴咬定了萧逸非皇室血脉。

  李莲花转身拉过萧逸,纵身上前,手带手的划过那盆圣域雪莲,萧逸的一滴血,实际上是他李相夷的一滴血,滴在另一朵花骨朵上,那朵圣域血莲花,怒放着盛开,格外浓艳。

  卿皇后诧异的看着李相夷,她有过耳不忘的能力,更是陪伴着方多病长大,脑子里回闪过一些不经意间听方多病和手下说过的词汇,例如南胤秘术、萱妃、摩罗鼎之类的。

  这李相夷竟是芳玑王和萱妃的后人!

  宗政雍和看着那朵盛开的血莲,“这不可能!”他连连后退了几步,像是被那朵莲花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。

  一直沉默不语的盈太母突然笑了出来,她笑得无奈,笑得释然,最后竟是笑得有些癫狂。

  她站起身来,大声道,“哀家已到执杖之年,本该子孙环绕,安享晚年,又或有黎民爱戴,坐享荣华。然今有逆臣宗政雍和,不肖孙萧临,联合世家,勾结外贼,作乱叛国,以下犯上,不仅毁我清白,辱我名誉,更是欺我年老,笑我无力。我堂堂一国太皇太后,竟沦落成为世人笑柄!

  人人皆可疑我!辱我!笑我!轻我!贱我!恶我!何其哀哉!”

  她看着极乐塔壁画上盈妃与光庆帝缠绵恩爱的画面,竟露出几分少女姿态来,最后长叹一口气,“哀家上对得起黎民百姓,下对得起自己的夫君!一世清清白白!是逆贼害我,让我蒙受不白之冤!”

  说完,她竟是从这玄塔之上跳了下去。

  以死明志,以身殉塔。她就算是死,也要把秘密带进坟墓,要拉着宗政雍和这些祸害陪葬。

  “皇祖母!”

  “太皇太后!”

  她是老了,就像那盆中的炭火,燃尽那最后一丝,仍然留有余热,温暖这座庙宇。

  哪怕是半日也足够了,短时间内无人再会提起极乐塔,无人再会怀疑天子血脉。

  宗政雍和再站不稳,头痛剧烈的昏倒在地。

  真真是大势已去。

  临老了,晚节不保,遗臭万年。

  此场闹剧刚结束,方多病有千言万语要和李莲花诉说和解释,卿皇后却有事和他相谈。

  “莲花,我去去就回。”

  李莲花表示无妨。

  凤仪宫内。  

  卿皇后退避身边宫女,与方多病密谈。

  “你也清楚,当年东临之乱,我深受重伤,身体伤了根基。”

  方多病确实知晓此事,也就是那时,顾长青消失,传出身死的消息。

  卿皇后继续说着,“我因身体缘故,虽勉强生下瑾安,但以后再难有子嗣机缘。萧逸虽然知晓此事,但他并不愿纳妃扩充后宫,故而我和他此生,只怕是仅有瑾安这么一个女儿。”

  方多病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这些,“如今大熙民风开放,女子亦可像男子一样登大雅之堂。方才我观瑾安小小年纪临危不乱,聪明通透,倒有你和萧逸当年几分风采。你与萧逸大可效仿琉臻诸国,在没有男嗣的情况下,培养优秀的女嗣称帝。这乱贼萧临不就仗着自己是平遥公主的血脉,试图谋逆?”

  女子亦可血脉传承,谁说女子不如男。

  卿皇后似乎在等他这句话般,“如此甚好,正好你有一儿子,长大定是风华绝代,颖悟绝伦。不如给他和瑾安定下娃娃亲,将来他们二人互相护持,就像我和萧逸一样,重现二圣临朝,共享这大熙万里江山如何?”

  原来在这里挖坑等着我呢,所以方多病讨厌比他还聪明的某些奇才。

  在这些奇才面前,显得他方大少有股子清澈的愚蠢。

  他明明已经比寻常人聪明许多了好吗?

  想到这里,他翻了个白眼,学着李莲花的三分敷衍,“一个捡来的奶娃娃,什么风华绝代,聪颖绝伦,没准将来是歪瓜裂枣,蠢笨如猪,堂堂公主的婚事怎能如此随便?”

  “我知道你儿子是捡的,我陪伴着小公子你长大,这种小事,我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

  “……”

 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?

  “再说有你方大公子教导,我相信他长大定是文能安邦,武能定国,错不了的。”

  “不不不,我自己都要靠人养,养孩子这事,能保证活着就不错了。”

  “哎,方公子,别这么谦虚,这事就这么说定了。萧逸明天就赐婚,你可不能抗旨啊。”

  方多病小声嘟囔,“我又不是第一次抗旨。”

  “方多病,你嘟囔什么呢?”

  “噢,没什么。”

  “方多病,有没有人和你说过,你敷衍人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李莲花了。”

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两个朝夕相处的人,彼此身上的特质,学着效仿起来定然是入木三分。

  “有吗?不是,本少爷可没敷衍你,我认真着呢。”他睁着一双大眼睛,显得格外赤诚又认真,心里却有着另一番声音。

  谷卿卿啊谷卿卿,你足智多谋的脑袋瓜子,居然都算计到少爷我头上了?忘恩负义你。

  小小花啊小小花,不是爹爹要卖你啊,将来你要是不喜欢公主,逃了便是,逃婚这事我在行啊,到时定能传授你几招。

  说来,若是这瑾安公主真的称帝,他的小小花岂不是成了男皇后,男贵妃?或者换成琉臻国的叫法,男君后,男贵君?

  不行,不行,不行,这也太不合适了,小小花还是逃了吧。

  卿皇后并没有办法弄清楚方多病的孩子到底是捡的还是生的,这个问题估计只有方多病本人清楚。但是只要有一线可能真是生的,那么瑾安的后代必然是回归了大熙皇室血脉,纵然再有宵小拿类似于极乐塔之类的秘辛来说事,找出诸如圣域血莲这类可验证血脉的东西来,这江山也可保太平无虞了。

  如果孩子是捡的,有李相夷和方多病的教导,那孩子将来肯定也是必成气候,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。到时瑾安不仅有方家作为依靠,又无形中加了李相夷这条杠杆,哪怕李相夷逍遥自在,避世隐居,不过问任何事,但只要他活着,他的名号和影响就会在,瑾安在称帝的路上定然会少去许多阻拦,这江山自然也会太平稳固一些。

  这份亲事,左右是百利无一害,占了天大的好处。

  天下如棋,一步三算。

  皇宫内乱已平,史称“血莲花之乱”。

  耀帝萧逸因遵守先帝隆昌帝的遗诏,绝不残杀手足血亲,所以景王萧临才有机会制造了这次危难。这次血莲花之乱后,萧临没有像东临之乱那样,被发配边疆,而是关在大理寺监牢里,只是在被押送的路上,被墨门的杀手墨香割下了头颅。

  那日,笛飞声还是没能找到李相夷和他痛痛快快打一架。

 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,已一人一马,策马扬鞭而去。

  “莲花,你来皇宫里,那小小花去哪了?”

  李莲花敷衍道,“丢了。”

  方多病震惊了,“什么!”

  “你这么会捡,再去随便捡一个就是。”

  “李莲花,你,你……”

  见他生气的模样,煞是可爱,但是也不忍看他着急,李莲花不逗他了,“在天机山庄,狐狸精也在。”

  “好你个李莲花。”

  两人策马奔腾向着天机山庄而去。

  这样双宿双飞共天涯,长得逍遥自在心,倒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。

  自此相伴相依两个人,身处盛世之中,屋顶可遮雨,家中有存钱,床下一条狗,摇篮里还有个胖娃娃。

  这样的人生,还有何求?

  而究竟何为江湖?

  于花方二人而言,是事了拂衣去,深藏名与功。

  

  (正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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