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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方】莲花楼之浮生六记 05(已完结)

      人在年轻时总是会感怀伤秋,无病呻吟,离开情啊爱的不能活了一般,整日卿卿我我的没完没了。

  事实证明,离开情爱并不会怎么样。

  时隔多年,我都快忘了自己还写过这种小儿女姿态,缠绵悱恻的东西。

  我翻看这些发黄的纸张,那上面“愿得一人心,不守不相离”的誓言只会令我嗤之以鼻。那上面因爱而不得,变得卑微可怜的李莲花,更会令我不屑一顾。

  从前的李相夷,世人说他桀骜不驯,孤高冷傲,薄情寡义,冷漠无情……他被世人误解,并非那样的人,而如今的我却是了。

  我变成了这样的人。

  世人称我剑神,又说我有风华绝代的容颜,超凡脱俗的气质,总想着能有幸得见“剑神一笑”。

  何为剑神一笑?

  剑神从不会笑。

  剑神就像他手中的剑一样,肃杀冰冷,没有任何的温度。

  笛飞声要找我打架我陪他打,他不找我打架我也要打他,我要让他悲风催不了八荒,我要让他娶了角丽谯。

  有如此美人爱他如斯,他竟不珍惜的只想着找我打架,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
  之后我还把云彼丘送给了角丽谯,云彼丘如此爱她,爱她到不惜背叛四顾门,给我下碧茶之毒,这番情真意切,我总要成全的。

  没办法,我就是这样的好人,总想着成人之美。

  我本想着让他们三个人,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到天涯,无奈角丽谯杀了云彼丘。此事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,云彼丘死于爱人手中,死得其所,定也不会觉得有何遗憾。

  我理解角丽谯,三个人的爱情确实太拥挤,毕竟曾经的我也尝试过。

  起初我并没有与方多病此生不复相见,我心中打算放下他,却一日比一日放不下。

  我知道那条归家的小路,他不会再出现,却依旧时不时的张望,我无数次等在这条路上,等到了月光洒满了它,等到了我自己的影子。

  我有时又像是病了,醒来时不愿睁眼,睁眼后也不愿起床,我盯着床上的两个枕头,越发的病重,浑身冷到发抖,但再没有人给我加被子,温暖的拥抱我。

  日复一日,终于有一天,我像是着了魔一般,开始日日前往皇宫。

  皇宫的守卫于我而言,实在是不懈一击。所以方多病是驸马也好,是君后也罢,我不分时间与地点,想睡他就睡他。

  他是我的妻,我睡他有何问题?

  问题就在于他曾经是我的妻,入了这皇宫就不再是了。

  我睡他,他越发的不情不愿,有一次竟是骂我,说我是在作践自己,也是在侮辱他,质问我是不是疯了?

  从前我不明白这世间为何有些爱侣会变成怨侣,那一刻我懂了。

  我竟是疯着的吗?

  他骂我是在作践自己,也是在侮辱他,我突然的清醒过来,觉得没意思了。睡他这件事变得没意思,放不下他这件事也变得没意思。

 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,没意思。

  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
  他于我而言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客栈,而我在他那里,不过是短暂的借宿过一段时日罢了。

  一段旅程,纵然美好,也难忘怀,却总要结束。

  我不再踏入皇宫半步,他居庙堂之高,我处江湖之远。我与他不再是一路人,各有各的前程,不必有交集,也不会有交集。

  他是国之栋梁,社稷之臣,在朝堂上力挽狂澜,针砭时事,在后宫中辅助女帝治理国政,功不可没。

  而我依然是天下第一,做回了武林盟主,重建了四顾门,一统江湖,是江湖中的布衣皇帝,无冕之王。

  重登江湖巅峰,此事于我而言没有丝毫的难度,从我重新握回剑开始,我就知道这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我的,我只是顺手取回来而已。

  我已是中原武林的第一,独孤求败的又去挑战域外高手,结果还是没有任何难度。

  于是我又开始一心钻研武功,参悟武学,这件事对我而言,总算是有了些难度,可以让我打发消磨无尽的余生。

  当扬州慢领悟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时,我竟是返璞归真,驻颜不改。我已经人到中年,三十几岁,水中倒影中的人,却依旧是双十年华的年轻模样。

  我忍不住蔑了那水中的倒影一眼,嘲讽“他”美成这样给谁看?

  这人生真是越发的没意思。

  好在这扬州慢的功效远不止如此,它似乎让我迈过了眼前的一座高山,看见了更为广阔的天地。我的心境达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,感受不到外界的风波和纷纷扰扰。它令我返璞归真,也令我封心锁欲,这红尘中,再没有任何的人和事,能触动我分毫。

  我似乎真的成为了神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

  大功练成之前,我避开有关方多病的一切,我甚至不能看到他的名字,不能听到有人谈起他。

  大功练成之后,我的心境已经有所改变。我独自在云隐山上,避世而居,终日看着山上的日升日落与云卷云舒,倒也逍遥自在。

  我已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次的日升日落,好像是一千零八十次,又好像是一千零九十次,就这样须臾之间,又是几年蹉跎,我在无数次的日升日落中,变得更为释然。我释然到不仅可以漫不经心的与他人谈论起方多病,还可以信手翻阅这些通篇写满爱意,已经泛黄的浮生记载。

  甚至可以重新提笔续写它。

  人生在世,总想抓住一些东西,又或是悔不当初,然而就在这遗憾和悔恨中,须臾就是一生。

  浮生百载,沉舟侧畔,如今我倒是宁愿从此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

  我不再避他,也不再避世,下了云隐山,回到四顾门。

  他和女帝的孩子出生时,我甚至可以悠哉悠哉的翻箱倒柜,翻出了他曾佩戴过的一把长命锁。那是他年幼之时体弱多病,我找匠人专门打造送给他的金锁。他佩戴了许多年,长大之后,身体健康到活蹦乱跳时才取了下来。

  物归原主,不再挂念。

  我命人将这金锁送到了皇宫,送给了他们的孩子,就祝这孩子像他的父亲一样,平安长大,健康多福。

  不知我这个礼物,又触碰到了女帝哪根神经,她又在御花园里设宴邀请我。

  她总是这样,乐于向我炫耀。从前她的宴会我去过一次,我当时看着她和方多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时,隐隐会五脏六腑都在作痛。

  我苦酒入喉心作痛,而她得意洋洋的给方多病喂葡萄。

  自那次宴会以后,她数次邀请我,我再没去过。

  我甚至在疯魔之时,冷峻的威胁过她,我问她是不是想死?

  我桀骜不驯是真的,偏偏有些人不知死活的非要来挑衅我。

  帝王如何?我怒极之下亦可斩!

  她似是怕了我,消停了好多年。

  如今时隔多年,她又设宴邀请我?

  她已不惧,而我已不在意。

  我不仅告诉她我会欣然前往,还告诉他我已一人漂泊了太久,急于找一个如花美眷,为我红袖添香。她认识那么多知书达礼、善解人意的高门贵女,不妨给我介绍几个,最好直接给我赐婚,多多益善,我定是来者不拒。

  她确实体贴入微,当日的宴会,还真找来了一群莺莺燕燕,真是环肥燕瘦,浓妆艳抹,各有千秋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在这其中,居然还有一些年轻俊美的小公子。

  我不禁眼神发冷的蔑了一眼,其实我一直都更青睐于温香软玉的女子,我对男人压根不感兴趣,方多病是特例而已。

  期间有一清雅可爱的小公子邀请我入座,想弹一曲给我听。

  听曲而已,如此盛情难却,我却之不恭。

  我以为方多病不在,方多病却是一直在的,他坐在青纱帘后,随手翻看着一本书。

  我那曲子还没开始听,他撩开纱帘,从高处拾级而下,向我走来时,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忘记。

  我在看见他时,胸口的心脏依然会陡然加快跳动,我不是不再爱他,只是已经选择了与一切的不甘心和意难平和解。

  与几年前相比,他已然成熟了几分,没了高马尾,披散着头发,系着发带,一身矜贵的淡紫色宽袖华服,浑身散发着一种人夫感,不对,说是人妻感也不为过。

  他清澈的眼睛多了几分深邃,纯真率直的秉性中平添了几分沉静柔和。

  一副熟透了的诱人模样,只等着人来采摘。

  他走到我面前,就像一位曾经一起喝过酒的旧友,大方得体的与我谈笑,说我还是以前的模样,没有改变,只是人冷了些,都没见我笑过。

  我说他变化很大,不再可爱,也不再是翩翩美少年。

  我确实变化不大,我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,我也确实变得很冷漠,从前我说贱嗖嗖的话时,多少带着一些调侃和诙谐,如今我说贱嗖嗖话时,语气冰冷到能杀死人。

  他被我的话“杀”到了,愣了很久才恢复平和的样子,继而转了话题,向我道谢,说他收到了那枚长命锁。

  我见他玉质清华,矜重沉静的模样,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恶趣味。

  我问他,“喂,方多病,你想不想看花开?”

  他疑惑不解时,那双眼睛依然天真无邪。

  那天御花园里的梅花都没有开,微风吹过,枝头摇晃,奏出松涛之音。

  我无声无息的催发了扬州慢,于是整个御花园的梅花,以我和他为中心,一波接着一波,接二连三的全部盛开了,一时间满园芳香馥郁,艳丽无比。

  一阵北风呼啸刮过,我在这落梅如雪乱的缤纷之时,对他笑了。

  我只对他一人笑。

  他们都说剑神从不会笑,我便对他展颜轻笑,他们都说剑神像他的剑一样,冰冷的没有温度,我就温柔起来,眼中的柔情,如那人间的四月天。

  于是我在他眼中先是看见梅花盛开,再是看见莲花盛开的样子。

  继而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,还有一如往昔的眷恋,他看我的眼神依然温暖的如阳光倾撒。

  我知道他还爱我,而我依然觉得逗弄他这件事很有意思,这世上总归还有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存在。

  如此便够了。

  他似乎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一般,伸手就要触碰我。而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,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。

  女帝见状况不对,立刻遣散了所有人。而他也彻底失去了沉着冷静,他一声声的唤我莲花,他质问我为何不笑了?

  他逼迫一般的非要让我对他笑。

  面对他的逼迫,我的表情却越发冰冷,眼神肃杀到快要冻死此间的热闹。我告诉他,那个会温柔对他笑着的李莲花已经死了,而我一点也不想笑,也笑不出来。

  他禁不住握紧了拳头,压抑至极的红了眼眶,然后再忍不住的哭了出来,没人清楚这在朝堂上独当一面,平日里更是沉着冷静的人,为何会突然哭得苦涩难歇。

  他先是哭得极为隐忍,再是变得无助又痛苦,像个急需要被人哄的孩子一般。

  他向我哀求,“李相夷,你哄哄我,你抱抱我……”

  我总能轻易惹他落泪,而这次我无法再哄他,更不可能再拥抱他。

  他见我无动于衷的立在原地,说他后悔了,并失去教养的口出恶言,他大骂着去他妈的苍生!去他妈的社稷!他就要做不守承诺的无赖!他就要做自私自利的小人!纵然天下人都痛骂他,唾弃他,又如何?他就要负天下人而不负我。

  他只要李莲花,他就要李莲花。

  我冷漠的质问他,“方多病,你疯了不成?”

  一如他从前理智的质问我。

 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,红着眼睛,再哭不出来。

  女帝看不下去,她也失去教养,气度全无,粗俗的破口大骂我是狐狸精!

  我是狐狸精?我才真是要去他妈的。

  我不以为意的对她说,方多病本来就是我的妻,我想带走他,轻而易举的只是顺手之事。我之所以还没带走他,她应该庆幸,庆幸我和方多病都还清醒着,没有真的疯了。

  什么御花园宴会?一场无聊的闹剧而已。

  所以这些小情小爱真是令人耻笑,教人嗤之以鼻,也教人不屑一顾,真是没意思的紧。

  而那些“去他妈的苍生!去他妈的社稷!”,终究是疯话而已。

  一年后,北境爆发了战乱,民不聊生,马革裹尸,血流成河,尸横遍野。

 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两国交战,帝后一同亲征。

  后人描写这场战役,说帝后夫妻戮力同心,与将领一同坚守在塞北河畔,一步不退,寸土不让。

  他们苦守着边界,苦守着边城百姓数月,但终是寡不敌众,兵临城下之际,无数飞箭如疾风骤雨一般划破天际,黑压压的铺天而来,君后为护女帝,中了一箭,几乎身死。

  就在此城危急存亡之秋时,各路江湖豪侠加入战场,剑神更是从天而降,力挽狂澜,一人抵万师,冲锋陷阵,直取敌方将领头颅。

  ……

  我认为关于这场战争前半部分的帝后和将士的描写,丝毫不差的名副其实,至于后半部分关于剑神的描写,多少有点夸张成分,过于离谱。

  我不接受。

  那场大战,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,只知道杀了一天一夜都没杀完,待我提着敌方将领的人头回来时,连大熙的士兵都惧怕我,退避三舍的给我让出一条血路。

  我浑身是血,却都不是我的血,想来我当时一身肃杀之气,犹如人屠,定是骇人万分。

  而我顾不得他们如何看我,我弃下那颗人头,只为去寻方多病。

  他胸口中了一箭,箭上带毒,又近心脏,军医说他必死无疑。

  女帝震怒,说救不回来,让这些军医提头来见!

  我听见他一直在唤着我的名字,起初是李相夷,之后又一直是李莲花,我不管不顾的冲进营帐,发现他是在昏迷中唤我。

  是了,清醒之时,他又怎敢唤我的名?

  我看着他胸口的箭和旁边的一盆血水,竟是有些腿软,再站不住一般,有些踉跄的走到他身边,叫他方小宝,小宝……

  一声又一声,他却听不见一般,陷入更深的昏睡。

  “取箭!”我听见自己的一声威喝。

  那军医颤颤巍巍的上前,额头冒着汗,根本不敢动手。

  我伸手稳住他的手,“你抖什么?莫要怕,出了事,有我担着,没人敢责怪你。”

  那军医被我态度急转的温柔唬住了,他吞了吞口水,稳住了手,解释道,“这箭上有剧毒,即使取了箭,这毒也会入心脏……”

  “你只管取箭便是。”

  军医终于完全镇静了下来,开始烧刀取箭,在那箭头被挖开取出来的瞬间,我点住了他的心脉,倾身用嘴巴吸取了毒血。

  什么剧毒能比碧茶之毒更毒?

  毒液被我吸出了大部分,少部分已经入了经脉的毒液,我以扬州慢为他运功疗伤。

  整整一天一夜,毒已经被驱净了,可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。

  “小宝,小宝……”我又开始声声唤他,他丝毫没有反应,我将他抱在怀里,久违的害怕和惊恐袭遍我的全身,浑身止不住的打颤哆嗦起来。

  活着就好。

  李莲花活着就好。

  这曾是他唯一的乞求和心愿。

  我终于理解了当年我屡次濒死之时,他终日是以何种心情面对我,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,却还要阳光开朗的对我笑着,坚定的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,“莲花,别怕,我肯定会找到解毒的办法。”

  活着就好,确实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。

  我声泪俱下,开始哀求他,“我错了,我错了,李莲花没死,你不能丢下他!”

  “方小宝,你活下来,我李相夷哄你一辈子,疼你一辈子。”

  “你若身死,我便去殉你。”

  那箭上的剧毒确实不及碧茶之毒,却也蚀骨锥心,我一直为他运用疗毒,顾不得自身,此刻悲痛交错之下,竟是毒血上涌,登时喷出一口血来。

  “莲花……”

  他虽气息微弱,但清醒的睁着眼睛,关切的伸手抚摸了我的脸。

  我握紧了他的手,再不愿松开。

  “李莲花,你抱抱我,我好疼。”

  我将他抱在怀里,就想永远这么抱着,再也不分离。

  他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活了下来,却依然病弱的沉睡了很久。

  期间,女帝与我谈话。

  她说,人在年少之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之人,方多病于她而言,就是那年少时的惊艳之人,而我于方多病而言,又何尝不是?

  她一直不信自己打动不了方多病,就日复一日的与他干耗着,她和方多病,究竟谁能耗过谁?

  她承认,最后是她败了。

  方多病一直不愿意碰她,而她需要子嗣,她曾经耗不起的给方多病下过药,但是方多病意乱情迷时唤的全是李相夷,李莲花……

  她虽爱他,但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自己受此大辱。那夜她找了别人,找了一个爱她的人,之后,她就有了孩子。

  她说,她的君后德才兼备,贤德表明,助她稳朝纲,肃奸臣,如今又平了战乱。从此大熙王朝几十年内,外贼不敢侵,内境无忧乱,必会开启一段盛世之治,繁荣昌盛。

  她的君后在北境之战中以身护她,身中毒箭,而她没能救回他的命。

  从今往后,她昭翎女帝的君后殉国战死,世人会铭记他,她亦会悼念他。

  “李相夷,你带走他吧,我不想再困住他,已经足够了。”

  方多病昏睡了四天,在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时,我俯身盯着他看,我的笑容大抵是有些变态和不怀好意。

  “宝宝,你醒啦?睡够了吗?”

  他笑了,“李莲花,我都多大了,这样叫我,你多少有点毛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自此,山河灿烂,也不及他灿烂。盛世江山,也抵不上他的笑颜,他在我面前可以永远可爱。


(完结)

多了嚼不烂,文章结束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。

发现有些人根本读不懂这篇文章,简直糟蹋我的心血,就此完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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