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子日记(MikeX项允超)
麦子日记
(三)
2014年1月21日 多云 2-6℃ 空气质量不知道 反正我没出门
今天,
我不想起床,
我不想吃饭,
我不想上课,
我只想蒙头大睡,
我这样竖着写,
是因为我不想浪费这张日记纸。
就是这样。
这样。
这样。
这样。
不想浪费这张纸。
2014年1月22日 晴 3-7℃ 空气质量良好 良好我也不出门
今天上午我在宿舍,
叫了三人份的外卖,
自己一顿吃得干净,
吃饱了喝足了之后,
心情终于有所好转,
但是一口气吃太撑,
倒床上又睡了一天。
我每行字数一样多,
所有的字组成矩形。
方方正正有强迫症。
2014年1月23日 大雪 -3-4℃ 空气质量优 雪天路滑出行注意安全
下雪了,这座城市的雪并不常见,舍友知道我这几天是丧尸级别,要么能爆头杀死我,要么就不能招惹我,所以他们全都装作没看见我穿着奶牛斑点的珊瑚绒连体睡衣,从床上爬起来,趿拉着拖鞋,拉开窗帘,看着外面的雪景。
我喜欢雪天,因为在小时候每次下雪,我爸爸就会去很远的一条巷子的阿嬷家给我买紫薯馅儿的梅花糕。现在我向别人说起他,喜欢称呼他为老爸,我这样叫他,就好像他依然还在人世一样,他还活着,活得好好的,从爸爸光荣成为老爸,二十岁的青葱转为四十岁的成熟。
我今年十八岁,很怕长到二十岁的年纪,很怕像我老爸一样,停留在二十岁的水木年华,永远到不了四十岁的黄金岁月。
哦,我很害怕死亡,害怕风华正年轻的死去。所以我喜欢最平凡的生活,越是平凡的生活,才越是安全,我要好好活着,活到四十岁,这样就可以在下雪天给我十八岁的儿子买一个梅花糕,当然前提是我二十岁要有儿子。
我放下了窗帘,对这三天不好好生活,颓废的行为开始自责,我转身在床头边找到了手机,既然想到我爸,我没有办法不想念我那美丽的妈,于是我拨通了手机。
“妈。”我可能快要嘤嘤嘤了,这声妈叫的是心肝俱碎。
“干嘛?老婆跟人跑了?”我可以在电话里想象得到她撩起耳边头发接电话的优雅动作。
“嘤嘤嘤,没有老婆,怎么跑,怪你,中学禁止我谈恋爱。”想到高中时追我的女生有很多,我也对其中的一两位春心萌动,当时要是谈一场正常的恋爱,也不会时至今日,闹出一场“乌龙娃哈哈。”事件,也不会颓废三日纠结至此。
“你现在上大学了,我不是鼓励你找女朋友了?半学期,你还没找到女朋友,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,和女孩子出去玩,出去吃饭,你要付钱,你要主动陪着逛街、记住刷你的卡……别一天到晚埋在公式数字技术里,呆瓜傻子似的不开窍,平时多看看诗书,学些浪漫情怀,提高一点情商……”
巴拉巴拉巴拉,电话那头没完没了。
“停停停,妈妈妈。”我想到很重要的一件事,“妈,你还没给我打这个月的生活费。”
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,“妈!”我赶紧叫魂。
“咳咳,我说怎么卡里这两天多了三千块钱,原来是你的生活费,我忘了这事了……”电话那头还要继续说些什么。
“我现在提醒你了,你赶紧把钱打给我。”我赶紧咬定‘钱’不松口。
“你听我把话说完,我忘了这事儿,昨天和小姊妹逛街,买了一件大衣,钱刷掉了。”
“妈,你真是我亲妈。”真是不懂过日子,不知柴米油盐贵,不知我疾苦。
“我当然是你亲妈,你等两天,我跟你外公要钱。”她啪的挂了电话。
我真的很想知道,我的生活费本来就是外公给的,她啃老怎么能啃得那么理直气壮。
我更好奇她这样的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?怎么就狗血的当年和我老爸私奔了。
找女朋友,找个屁的女朋友啊,我看着外面的雪,想到我老爸,念着我美丽的妈。今天周五,我有兼职要做,我本来不想去,但现在,不得不去。毕竟现在工资日结价格合理的兼职工作已经不多。
我在WF国际旗下的顶级Molisa酒店兼职服务生,想到当初这家酒店对兼职生的条件苛刻到人神共愤的地步。
身高一米七五不要,要一米八以上。五官端正不要,要模样俊美帅气。学历普通高校不要,要985 211重点高校。
尼玛,真是逼死人。
还好,我很多时候只能勉强算个人,被录取了。
今天是我第三次工作,我换上服务生的专属的西装,打上领结,看着奢侈华丽的餐桌上,坐着的男男女女,我妈真是说笑,和女生出来吃饭我付钱,我不仅想付钱,我还想包场子,但是我也需要能付得起啊,要是来这种地方,一把勺子的钱我也付不起。
“6桌需要有人服务,你过去。”大堂经理叫我。
“哦。”我想了一下这设计的像潘神的迷宫一样复杂的建筑架构,装饰的琳琅满目的饭厅格局,绕过弹钢琴的女侍,和两处人工山石瀑布水车,走向6号。
等我快要走到那里,我顿时脚上沾了万能胶,迈不开腿。
6桌客人在喝一杯柠檬水,他悠闲的并不口渴的咬着白色7形吸管,间或喝上一口两口,玻璃杯衬得他的湿漉漉的嘴唇过分的红。他穿着柠檬黄的羊绒细线毛衣,和插在杯口的柠檬相得益彰,显得酸甜好滋味的水润润。
“把红酒瓶开了。”他看见了我,百无聊赖手肘撑在桌子上,吸管搅拌着柠檬水,毛衣袖子宽松稍长,遮住他的小半截手,露出纤长的指,顺时针搅拌着。
我正要走过去,一个女人坐在了他的对面,“不好意思,允超,让你久等了。”我很有职业操守,低眉顺眼的还是走了过去,拿着开盖器,一气呵成的开了瓶盖。标准的倒酒动作,分别给这一男、一女、一对男女倒了被子容量四分之一的红酒。
“他!”这个女人看了我一眼,震惊的看着允超,“长得和阿霆好像。”项允超充耳未闻的手指擎起高脚杯底,看着杯面的红酒,顺时针晃了两下,然后瞄了我一眼,将杯子送到嘴巴边,喝了一口。
放下杯子,酒杯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酒痕。
“你也坐下喝一杯?”他的嘴唇更红了,这样问我,我是否能视为邀请?
不能。“我是正经的保洁小妹,不不,我是正经的侍酒小哥。”不陪酒。
此时大堂经理满头大汗的居然出现在我面前,一双眼睛又传递信息的绝招,一挑一瞥一下给我下了‘坐下’的命令。
于是,我咬了咬牙,为这一晚的300块工资,我暂且忍了,坐在项允超对面,那个女人的旁边。
“我不喝酒。”我先声明。
“我倒是忘了,你还是个小孩子。”他轻蔑了我一眼,更多是嘲笑,对大堂经理说,“给他上一瓶娃哈哈。”
“什,什么?”大堂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我说过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。”项允超一个眼神,明明是笑意盈盈的望过去,大堂经理却立时紧张的站直了腰,服从的转身离去。
就在我诧异平视对我很凶的大堂经理居然此刻如此听话的时候,他很快就亲自上了一瓶不知在哪里搞到手的娃哈哈放在我面前。
我想项允超应该是这个酒店的超级VIP?
超级VIP也不能笑话我,我不是个孩子,我是不是孩子他最清楚,我还需不需要喝奶他也最清楚,既然他说我是个孩子,我为什么就不能任性!我左脚蹭掉右脚的鞋子,伸出腿,脚放到了对面项允超的大腿上,我是个孩子,对我就是个孩子,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。
我在他迟钝了喝红酒的动作里,拿过他刚才喝柠檬水的吸管,戳穿哇哈哈的瓶盖皮,咬着他刚才咬过的地方,吸着奶。
他依然轻笑我,丝毫不拖泥带水的,也不露任何破绽的,用闲置的左手推开桌子底下我不规矩恶作剧的腿。
我不依不挠的再次将腿伸进他的大腿内侧,得寸进尺的开始摩挲。
我看着他微皱的眉头,变本加厉的探入他的两腿之间。
他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,假意与那女人说话,桌下却突然用手扣住了我的脚。
我想把我的脚收回来,却牢牢地被他按住,我瞪他,他却和那个女人说,“出了新菜品,你好好。”他稍显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脚踝, “尝尝。”我感到一阵麻麻的痒。
“这里的菜一定是没得说。”说着,那个女人吃了一口醉蟹,我感到了允超的手指从脚踝移到了我的脚板底。
毫无疑问的,更痒了。
“那就多吃点,吃完提些建议。”我感觉我是一只被泡在酒里不知危险,慢慢醉死的螃蟹,我享受被项允超触碰的感觉,虽然看不见,想想他好看纤细嫩白光滑的手指摸着我的脚,我就……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,他竟然挠我脚底板。
坐在我旁边的女人,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,像看外星人看着我,“放开我,放开我,哈哈哈哈哈。”我在座位上左右不安的扭动着。
他看着我要笑哭了,难得也跟着一起笑起来,只是微微的一笑,化了我的脚板,化了我的心。
他更坏的挠我!我受不了了!
“我的错,我下次不敢了,不敢挑衅你了,哈哈哈,嘤嘤嘤。”他看我真诚的求饶,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脚板底,才松开手。
“哎呦!”我猛地一收腿,不小心把桌子碰翻了,盘子杯子酒全哗啦啦的掉了。
怪我,怪我的大长腿。
慌乱中,我穿好了鞋子。
总之这顿饭是没得吃了。
大堂经理赶紧带了人手过来进行善后。
“不好意思,下次再请你吃饭。”允超已经先行站起了身,而那个女人还在不明白前因后果的错愕中,但她十分有礼貌的回复,“我们有的是机会。”
允超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,我这个搅饭局的罪魁祸首。
他和她并肩聊着天,说着话,走出酒店,在门口,服务生为他们穿上各自的外套。
我赶紧回到员工休息间,今晚的300块钱也不顾了,匆忙的将自己的衣服换上,奔向门外。
我到了门外的时候,那个女人的车子在前,泊车大哥已经帮她把车子开了过来,她上了自己的车,允超与她告别,目送她离开。
紧跟其后的泊车大哥已把一辆SSC白色跑车开了过来,我看着允超上了这辆SSC。
我跑了过去,一边理顺我的背带牛仔裤的背带,一边敲他的车窗,他打开了窗,我凑上前正要说什么,他拧开一瓶苏打水,伸出车窗外,直接用苏打水洗手,我没避开,水溅湿了我的鞋子。
我穿的新袜子新鞋,仍然需要洗手没错,但是不需要洗这么多遍吧?
他洗好后,从下而上看了一眼我的运动鞋,我的蓝色背带牛仔裤,白色毛线衣,驼色外套大衣。
“你需要兼职的原因是,你的钱全用来买了衣服?”他眉梢挑起。
“我又不是女生,钱全用来买衣服。”我妈买的衣服,我才懒得逛街买衣服。“我需要兼职的原因是,我连打出租车的钱都没有了,你送送我吧。”我拉住他伸出车窗洗手的手臂。
“你松开。”他嫌弃的看着我的手。
我不松手!雪下这么大,他不送我,我才不要松手。
“我说过的话从不说第二遍!”他低垂着眼角的眼睛,蓦然一个上扬,看得我,不敢不松手。
我看着他的手,他好看的手,纤长的指收回车内,豪车发动的声音,极轻,面对他的无动于衷,我有点莫名受伤。
“上车。”他突然改变了主意,副驾座门打开,我的脸此刻一定像变戏法的,从白雪皑皑变为莺飞花开,我脸上的戏法一定也是逗乐了他,他虽然没笑,但我看见他嘴角的勾起。我坐进车内,他拍了我一下脑袋,我以为他又打我,在我看见我头顶的雪花落下化在我的脚边时,我知道他是掸掉头上的雪,我又有点莫名温暖了,一定是车内空调效果太好。
车平稳行驶至XX大学的小道,允超的SSC在下雪天想通畅行驶有些难度,费时又费力,不太可取。
这里已经靠近我的学校,我熟悉这一带的路,只要穿过这条小道,拐过前面的小吃街,再走几百米,就到了我的学校,我忽然想到了什么。
“我请你吃饭吧。”我提议。
我以为他会拒绝,但他没有,“你请我?”他看好戏的表情。
又来了,他一定在等着看我笑话。“我是请不了豪华奢侈大餐,但是吃饱肚子没得问题。”
我以为他会拒绝我了,但他依然没有,“你请我吃什么?”他故作认真思忖的模样,更加是等着笑话我的表现。
笑吧,你就笑吧。
车停在就近的停车场,我和他下了车,肩并肩走在眼前的这条小道,雪在下着,我们都没有打伞,偶尔我的手臂会碰到他的,我下意识想拉住他的手,在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,他侧过脸来,我立时抽回我的手,抬起头来望天,“哈哈哈,好大的月亮。”
说完我就傻了,他像看着一个神经病鄙视了我一眼,快走两步,走在我前面。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变得轻盈,呼出的白气也不再厚重,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鄙视我,我跑了几步赶上他,恢复并肩而走的状态。
手臂再次碰到手臂,手指接触手指,他没再侧过脸来看我,我闭上眼睛,果断牵住了他的手,他没有拒绝,我松了一口气的睁开眼睛,好像真的看见一轮月亮,雪夜里的月亮。
他的手背有些凉,我的手心在冒汗。
牵着他的手,走过小道,拐进小吃街。
哈哈哈哈,章鱼小丸子,鸭血粉丝汤,拔丝小芋头,极道炒年糕……都是我爱的味道。
“你不吃啊?”我用竹签挑起一块芋头,他像看砒霜看着它。“你真的不吃啊?”我直接将芋头送到他的嘴边,他并无吃它的意思。
“你不会从来没吃过?”我终于有机会可以鄙视一下他了,他高傲的不容怀疑,张开嘴巴,吃了下去。
这一吃不发收拾,他抢过我手里的一盒芋头,“是我的了。”
“……”既然是我请他吃东西,是他的就是他的吧。
我们不知吃了多少东西,直到小吃街的一家接着一家打烊,这条街渐渐失去灯光。我很庆幸,街头那家的梅花糕还没关门,但是他家只剩最后一个梅花糕。
我买下了它递给项允超。
我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,我盯着他,盯着梅花糕,咽了咽喉咙。
“瞧你的出息样,不就是一块糕?”他将手中的梅花糕递给我,我没接过来,我看着他,他看着我,梅花糕店关了门,灯灭了,周围一片黑暗。
在黑暗里,不需要光亮,我清楚地知道他的睫毛,他的眼睛,他的鼻梁,他的嘴巴。
靠近,再靠近,我碰上了他的唇,尝到了梅花糕的味道。
雪降落在我的耳尖,融化。
我也想变成雪花,因他而融化,哪怕不复存在。
吻,第一次真正意义上,比性事迟来的吻。
我和他,唇与唇分开,鼻尖的气息温热纠缠,我的额头贴上他的,回答他刚才的问题,“梅花糕才不是一块糕,我说好了,要买给我儿子吃的,现在买给你吃了。”
此时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,我们拉开了一些距离,车灯的亮光,我重新看清了他,他的睫毛上有一片雪花,我凑上前,想吻掉这片雪花,他按住我的脑袋,给了我一个爆栗。
“嗷!”我挠着头,他不管我的惨叫,转过身,离开。
“喂!项允超!”我在他身后喊了一声。
他黑色的大衣被风雪吹起,背影中,他伸出右手臂,给我一个不回头,不言语的byebye的两下挥手。
“See you next time.”
会有下一次吧?我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