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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尘远」《透骨生香》(安逸尘X宁致远 )






第三章

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,这是一句十分庸俗但中肯到不能再中肯的话。

文世倾从宁府离开,他不知道会在下一次落脚时,将枯黄的落叶碾碎在灰白的石板路上;他不知道宽敞洁净的大马路如此空空荡荡,昭昭明亮,他走在马路中央没有遮掩,赤裸的暴露,好像任何人都可以窥探他的心事,他亦不知道他会放着大路不走,临时拐进一条东西贯通的深巷。

他眼中的灰白路面,延伸到深巷青黑破旧的砖墙上。这条狭窄的古巷充斥着所有活物的气息,不堪重负的阴沉沉雾蒙蒙,竹竿横架在街道两边小楼的三层阳台上,衣服裤子挂拉拉的悬在过路人的头顶,遮掩日暮低垂的余亮,一个老头蹲在路边挑着生了锈的大烟杆抽上几口,吐着烟圈儿,两个女人又抱怨着家里的死鬼丈夫不知又去哪里鬼混,几个小孩在街道上嬉笑着你追我赶,莽撞的撞到了一个老妇,老妇“哎哟哟”闪了老腰的直叫唤“哪家的泼皮猴子,撞到你奶奶我。”

…… 

这一切都是魔王岭小民生活的景象,只有那些新式的店铺招牌,霓虹在夜幕降临前便开始闪烁,一个比一个耀眼,一个比一个阔气,写着不洋不中的标语,把这街巷堵得更挤。

文世倾眼中能看到的,便是这一片喧嚣的、市井小民生活的情景。

他的眼中若是只看见这些,便是好的,但他不能,他开始后悔走进这条三年前无数次走过的深巷,这条巷子深幽看不到头,拥堵压迫让人气闷,像他此时此刻摸不到底,烦躁的心境,他唯恐以前的安探长触景生情又出来作祟,安探长看得见别人看不到不到的端倪,听得出别人话语里深藏的玄机,记得牢陈年烂芝麻的琐碎事……就是这样的安探长,或者说就是这样心思缜密记忆力太好的安逸尘一旦出来,便又扰自己不得安宁。

他想他是文世倾,不是安逸尘,安探长不会来。

应了那句俗话,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,也许是深巷的沉闷,也许是一些人和事太过沉重,一秒之间,文世倾的神经阀塞压迫到承受不住的冲开,感观和记忆无数倍的放大,安探长不受文世倾控制,终是时隔三年又进了这条巷,他分辨得出搭在竹竿悬在头顶的衣服裤子,湿哒哒的水沫是猪胰子和桦木灰混杂的西厂出产的肥皂味儿,从衣服的款式样式、衣袖裤腿磨损的位置和程度,判断出这家主人应是菜场卖鱼的商贩;路边脸色蜡黄,手指不听使唤的抽烟老头,不仅仅是抽烟,鸦片子怕也是沾染上;抱怨着丈夫的瘦高个妇人不出意外已有姘夫;被撞的老妇是个手头阔绰的寡妇……安探长看着那几个小孩在街道上嬉笑着你追我赶,记忆深处雕镂着一个人,这人也曾在这条巷子里,被嬉闹的小孩撞到,他穿着世家子弟量体剪裁,质地颇好的衣服,衣上熏着香,与这市井糟气的深窄小巷格格不入,他的杏目里有着好奇,带着羡慕,不在意被莽撞的孩童撞了,反是目不转睛看着孩童手里拿着的五彩风车,那风车转得那样快,转成一个盘,一个颜色混合的油画调色盘,颜色艳艳映进他的双眸。

“安逸尘,你去给我买个。”他指着街角拐弯口卖风车的小摊,木车层层的架子上,挂着许多风车,他的手指常年不沾阳春水的有着璞玉的润泽,那些俗气的小摊铺被他那么趾高气扬的一指,像是得了御赐的招牌,有了盛名。“宁致远,要买自己买。”安逸尘沿着他的手指方向,看过去,街角糖关刀、面人、剪纸、草编玩具各种摊子排成一个长流,五颜六色的风车小摊在街角的风口,木、纸、布材质,一轮、两轮的风车齐刷刷的迎风转哟,映在宁致远的眸中,错觉是他的眼珠也在滴溜溜的转。“小爷我叫你去买。”宁致远习惯的一副理所当然指使人的姿态。安逸尘的眼睛很大,听他这样说,睁得更大,大眼睛的人看上去总是眼波泛泛,柔情款款的模样,但安逸尘不是,他一个不愿搭理,那眼睛便是也带着肃气,不得玩笑。“小爷?你是谁的小爷,你真当自己是小霸王?你和楚霸王项羽相比是力能扛鼎还是神勇无双?”安逸尘不是不会说风凉话的,他心性沉稳,他有涵养,他知礼节,但遇到“泼皮无赖土霸王”,自认绅士顶个屁用!

宁致远突然从神气活现的状态蔫了下来,态度反转的像是戏台上唱变脸戏的,“安逸尘,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?”他拉住安逸尘的右手臂,挨得有些近,下巴快落在安逸尘的右肩上,在他耳畔说着话,“别人送的才有意思,自己去买多可怜。”

自己去买便是可怜?什么逻辑?安逸尘的逻辑思维相当清楚,他认定是宁致远的脑子不正常,他看着宁致远不满或是委屈?嘴巴有点小嘟起,强要求别人给他买东西还顶有理了!“你松开!”他抽了抽右手臂,宁致远不放开他反抓的更紧,挨着他,直直瞪着他,安逸尘无可奈何,“你不松开,我怎么去给你买。”宁致远听了,登时从蔫的变成鲜活的,嘴角从不满的嘟嘟嘟向上划出一个猫唇的弧度。他松开手,看着安逸尘理了理被他抓得褶皱的袖子,去给他买风车。安逸尘的黑色风衣摆在他眼中翻成一滚浪,他看着安逸尘客客气气的和风车小贩说了几句话,付了钱,挑了个风车走过来。那风车的轮是正红色的轮布条,轮圈儿被金黄色的丝线缠裹,转起来像个红火火发着金光的小太阳,宁致远觉得安逸尘拿着这个小太阳走过来,他整个人也被烘晒得暖暖的。

当然,姑且需要忽略他一脸的肃肃清清。

宁致远接过风车,突然得意起来,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,要伸到左脸颊的酒窝里,他鼓起脸腮吹了一下,将风车吹得转动,“这种小孩子家家的玩意,我去买了,岂不有失小爷我的形象。”风车没了维系的力量,悠悠转慢了,他从轮条之间的空隙里去瞧安逸尘。他以为安逸尘多少会有点表情,但安逸尘不如他所愿,那双大眼睛的双眼皮深凹在眼窝里,透过轮条的间隙,眸中的神采聚集,直射过来,“你知道刚才卖风车的小贩和我说了些什么?”宁致远用食指尖按停了风车,好奇心被勾起,抬起头完完全全的看着他,安逸尘最见不得他嘴角扬起的骄傲模样,“小贩看我的年纪不像是有孩子的,问我可是买给正在处的对象[①]?”

宁致远顿时觉得手里的风车因他的话,变成哪吒脚下的风火轮,三味真火灼烧手掌心,火辣辣的,不等他缓过气来,安逸尘继续说道“你知道我怎么回他的?”宁致远的手心真的被灼伤般,他把风车从左手换到右手拿着,听见安逸尘平缓但有力的声音,“我说,对啊。”

对啊。

买给正在处的对象?

对啊……对啊……

“你这风车我不要了!”宁致远觉得手中的“风火轮”变得更烫了,火焰直接从手心烧到他的脸,他的耳根也是火燎的,他愤愤的将风车丢在地上。

安逸尘笑了,他肃肃清清的脸,有了乐呵的意味,他不笑出声,与宁致远左酒窝相对的,只有一个右酒窝,随着他的轻笑,浅浅显现。他的头微微低一点,眼梢上挑一点,再一点,稍露声色便把宁致远笑话的彻底。宁致远没见过他这样笑,没见过他这样的云淡风轻但迎面撩人的笑,宁致远被笑话了反无任何怒意,他的嘴角重新勾起,弯下腰,又将那风车捡了起来,“我不要它了,它该是多可怜。”好似这个风车有着生命,“和我处对象?我是霸王,你是虞姬?不对,我是宁霸王,那你该是安姬?还是晨鸡(尘姬)?”他看着安逸尘的脸又恢复肃肃清清了,他故意将风车拿到安逸尘眼皮底下晃悠,对着风车吹气,口齿之间,温热的是香,间接吹在安逸尘的脸上,“对了,还是逸姬最好,艺妓!日本艺妓,你不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吗?这个称呼最搭。”

宁致远满意地看着安逸尘像他的名字,逸尘,骏马奔驰扬起的灰尘,满脸是土,灰黑的土暗色。

让你和小爷我斗!安逸尘几乎能听见宁致远心里的嘚瑟话,他吹着风车,吹的安逸尘的心有些乱。

他和他处的哪门子的对象!他们是情敌,宁致远说要和他公平竞争安乐颜,他们八仙过海,各凭本事……好一个公平竞争,各凭本事,此话一出,宁致远便每天缠着安逸尘,唯恐他和安乐颜有独处的机会,各凭本事,宁致远的这个本事!

太过嚣张,太过无赖,太过玩火!

他在玩火,他烧伤了自己,烧死了安逸尘。

安逸尘被他烧死了,死了?死了!文世倾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,猛地一口气吊了上来,眼前的转悠的风车像烈风中的蒲公英,散了,飞了,飘逝不见。他终是回过了神,瞳孔里是此时此刻这条巷子,是霓虹闪烁的店铺招牌,夜市,夜灯,夜更。是衣物被收走的空竹竿,夜风,夜露,夜霜。是夜晚一对一对,轧马路[②]处对象的小年轻。

没有安逸尘和宁致远。

文世倾那身简约修身的西装,堵不住他周身正在膨胀的不知名的复杂情感,变得有些发紧。他继续向东走着,走向坐落于城东,与城西宁府老死不相往来的文府。老死不相往来,但此时此刻,他看见一个人,一个文府的人,见到他不由变得紧张,行色匆匆,加快了步伐,从他对面躲闪着想要快走过去的人。

“文世轩。”文世倾转过半身,叫住了这人,叫住了他的弟弟。他看着文世轩走得太快,差点收不住脚,身子向前倾了一下,文世轩白日里还穿着一身鸦青袍,大晚上的倒是换了身青白色的袍,头发一丝不苟的打理过,连鞋面也是崭新的一尘不染,面满春风,带着人约黄昏后的小得意。

“我劝你,不要去找佩珊。”文世倾打量他一番,一语中的,文世轩的背部有些僵硬,他转过身来,向他哥走近了两步,不再是躲躲藏藏,遮遮掩掩,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,“我得了好东西,慈禧太后用的精巧小物,送给美人还要经哥哥你的同意?”文世倾听到美人这个词,左眉头的血管突突跳了两下,“不想死,你就换个美人,整个魔王岭的美人任你挑。”文世轩听了,不以为意,他笑了一下,将手中的精致小盒塞进宽袖,抖了抖,带着不经意的讥讽,“哥哥,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当年也没见你换掉宁致远那厮[③]。”

那厮?

那厮,算哪一路的美人?他就是个土霸王。

“我命硬,当年被宁致远打成那样,也没死透,看你这幅小身板,挨顿毒打,怕是要死了再死,反复死得干净。你若执意去找佩珊,便是找死。”文世轩,你想找哥哥的茬,显然还太嫩了点。

文世轩听了,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,他仿佛看见当年被下人门抬进家门,浑身散了架,听得见骨头错位“咔吧咔吧”声,面目青肿,辨不清五官,张开嘴便是汩汩鲜血直冒的文世倾变成了自己。他假装镇定,鼓起勇气,“我不怕死!我要去见佩珊。”他好像自有妙计,虽是生怕,但成足在胸。

“你执意找死,我不会救你。”文世倾先转过身去,他不再过问文世轩的事情,他继续向东,向东,向东,走在这条巷,离宁府越来越远。

 





我的低级趣味,大家都看不明白吗?。。。文中关于艺妓是少爷在调侃,他是霸王,那他的对象该是虞姬,但他不是楚霸王项羽,所以安逸尘要是他宁霸王的对象,就该是安姬,逸姬,尘姬(分别是安逸尘)逸姬,音同艺妓。。。纯属调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[①] 处对象:处对象是一种严肃社会活动,一对相互不甚了解的两人相互了解的过程,一般来说如果是真心接触,会以结婚一起生活并生育培养下一代为目的。

 

[②] 轧马路:就是恋爱中的人在马路上瞎逛...

 

[③]那厮:多见于明清话本小说中,如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等。称呼用词,类似于现在的小样、丫的。


肉啊,他们怎么会有肉呢,即使整个魔王岭都知道他们滚过床单,也看不见肉呀,我是如此文艺的说,额呵呵。

  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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