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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越苏] 锦鲤抄




第一卷·翩若惊鸿影

(三)

九月,霜降,风菱,秋梦痕。

天墉城,净莲池水引自卿清河,卿君子,清佳人,此河由昆仑高山瀑布奔腾而下形成,河水环绕天墉城潺潺流淌,清碧如翡。

河边垂柳叶已泛黄,莲池花色已褪尽。陵越的两个小徒坐在净莲池的河岸边,一大一小的两人穿着天墉城蓝白相间的门徒服,他们双腿搭在河面上晃悠悠。

“师兄,天墉城现在每天只给我放一顿饭,我好饿。”小徒弟的头发扎成一个圆揪,显得婴儿肥的小脸更加肉乎乎的。

“唉,就知道你会饿。”大徒弟很有准备,从襟口处掏出一个油布包,“师父怕我一人闷闲,给我收个师弟解闷,可你哪是解闷,前天病了,昨天摔了,今天饿了的给我找麻烦。”说着,大徒弟打开油布包裹,里面是一直揣在怀里还热乎的两个烧饼“给!”他把烧饼递给小徒。

“师兄你骗人。”小徒弟接过烧饼,嘴馋的鼓着腮吃起来,一边吃一边说,“师父才不会收我为给你解闷,师父收我当徒弟时说,他一直就想收我当关门弟子,师兄你是勉强凑活收了,专门来照顾我的。”小徒身体一直不太好,他饿的也比常人快,吃得急,嘴角沾了烧饼芝麻。

“师父向来严肃,惜字如金,才不会说这种话。”大徒弟不信,顺手擦掉小徒弟嘴角的芝麻。

“师兄,师父才不严肃,他对我说,若是练剑累了,就去屋顶晒太阳睡大觉,下河挖莲藕摘菱角。”小徒弟似乎想到师父慈祥的“谆谆教导”,像是已经被太阳照在身上,吃到了河里的菱角,眯起圆瞪瞪的大眼睛笑着。

“不可能,师父对我说一定要勤奋练剑,不得片刻怠慢,更不得玩物丧志,这样才能握紧手中之剑,保护好身边珍惜之人。”大徒弟坚决是不信,心目中威严无比,清高无双的师父对师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“师兄,你果然在骗人,师父怎么会说这么没头脑的话?手中一直拿着剑,还怎么腾出双手拥抱身边珍惜之人?”童言无忌却是最真的道理,小徒塞了一口烧饼在大徒弟嘴边。

“我没骗你,这话的确是师父对我说的,也许在师父看来,保护珍惜之人比拥抱珍惜之人更重要。”大徒弟毕竟年岁大点,懂得多一些,他推开小徒弟继续要“投喂”自己烧饼的小肉手。

“师兄,你还说没骗我,师父断绝七情六欲,哪来的珍惜之人。”师兄不吃烧饼最好,都是他一人的,吃吃吃。

“可能是师父没断情绝欲前,我和你不知道的故人,也有可能是以后出现的连师父也不知道的人。”大徒弟看着小徒弟吃的香,笑了起来。“你吃完,练剑可不能再偷懒了,出云剑诀,腾云而出,浩气震苍穹,运气走神阙、水分、建理,下归气海,沉丹田。和你说多少遍,你总出岔子。”

“不归气海,灵气上走紫宫,冲华盖。”净莲池传出一声,此声隐于泠泠水波,显于临水而生的紫菱花间。

“谁?”大徒警觉地站起身来,拔出剑,将小徒护于身后。

紫菱花间,一人黑发濯亮,碧水净纤尘,紫菱花化为衣,灵气萦绕间,凌于水面,瞬步闪身移到河岸上,背对陵越的两个徒弟。

交领右衽直裾衣,重紫风菱香浅浅,此人转过身来,一个瞬步直上两人身前,拔出小徒弟的红云剑,斗转星移步,待两个徒弟再看清,此人已轻俏的落于五步开外。

“看清楚,这才是他该学的出云剑诀。”舒云而出,瀚海催潮波,运气走神阙、水分、建理,上浮紫宫,冲华盖。

剑指卿清河,骤然间,水面激起三重浪,拍岸翻涌而上,水花一时乱了眼,淋淋浇了两徒弟一身。

“出云剑诀,我和师弟练的有所不同?”天墉城剑法,不会外传,大徒弟只当是遇到门派远游归来或是神隐的高人,放下戒备,不禁求知心切。

“青云红云两剑,相辅相成,虽相融共通,但各有不同。”说着,一个掌力,手中红云剑飞出,直接入鞘,震得小徒手腕发颤。

“不知前辈是?”大徒弟开始询问,既然得了前辈指点,望有幸得知名号。

“屠苏。”屠苏,是酒,一杯醒人魂,屠苏,是人,一眼醉梦魂。十顷碧波浪,染霜紫菱衣,

“不知,尊师是谁?”屠苏眼望远方,方才听着两小徒的那番“执剑之意义”、“偏宠小徒弟之作为”的谈话,这番心里莫名不畅。

菱角虽香,却已是深秋季节,入水刺肤,未有摘菱人。

“我师父叫陵越。”小徒弟乐呵呵的直称他师父的名讳。

“陵越。”二字。

屠苏知道自己出不了河岸边陵越布下的结界,此结界只阻拦他一人,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小徒,“你过来,我再教你一招。”

陵越的小徒又小又乖,忙不迭的跑向屠苏,“哥哥,你要教我什么?”他搓着圆乎乎的小手,低眉顺目的脸蛋飞起两坨红,十分可爱。

屠苏抱起他,运足气力,直冲结界,果然破界而出。“我教你,吃完烧饼要擦嘴。”屠苏面无表情的左手臂单手抱着小徒,右手将小徒左脸颊上的两颗芝麻粒擦掉,又弯腰把他放在地面。

“哥哥,你骗人,妙法长老说的对,好看的男人比好看的女人更坏,更会骗人。”说好的教我一招呢?小徒弟憋着嘴,他的师兄站到了他的身旁,戳了他额头一下,提醒他不要贪心,说话要注意分寸。

“没骗你,你师父连吃完东西要擦嘴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没教你?”屠苏面无表情像块木头,觉得擦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,需要教。

“你又不是师娘,凭什么说师父的不是,代替师父管教我,我就是不擦嘴,反正有师兄给我擦,哼~我要去牵魂塔找师父告状。”小徒说着就迈着小粗腿儿跑开了。

“师父在牵魂塔闭关,你不许去,何况那里是门派掌教和执剑长老才能去的地方,你进去就犯了门规。”大徒弟,担心的一边警告,一边紧跟后面追出去。

陵越?屠苏随后前去。

小徒弟站在牵魂塔外面用尽办法也难以进入,因为此塔为铭念永记历代掌教和执剑长老所建,塔身铸入特殊咒语,除了历代掌教和执剑长老,外人一律无法进入,此塔一层代表一代人,如今天墉城已是第十四代掌教在位,塔已高十四层,高山之上立高塔,塔上三层入云端。

牵魂塔间或有如梦仙曲,把酒言歌,剑声喑哑传出,引人遐想,多少人想一睹塔中景色,却又都无从得见。

屠苏站在塔前,双手附上绿藤缠绕流光溢彩的仙石门,正要尝试推开,不想塔门慢慢自行打开。

“恭迎第十二代执剑长老。”门前左右各立的两盏长脚青玉灯,发出清润柔和的光亮,两灯灯灵转眼化作穿着深衣窄袖模样相同的青衣女子,毕恭毕敬的颔首,恭请屠苏入塔。

十二代执剑长老?

屠苏登门入塔,仙石门随即关上,隔绝外界滚滚红尘,塔中灵气充沛,干净无尘,犹如仙境,一层一世界,有容乃大,亭台楼阁,花草林木尽数融于塔中。

每层塔中央悬挂掌教和执剑的画像,每代掌教和执剑接任之时,都会用牵魂之术,引魂中一二念想注入自己的画像,成为画灵,画灵有着本尊的模样,带着最深的念想。

屠苏此番看见的便是历代门派掌教和执剑长老的画灵。

登塔一层,一代二人星盘布罗棋,对弈笑盈盈。

登塔二层,二代二人各座东西窗,一人对窗执书卷,一人对窗擦着剑。

登塔三层,三代竟三人,两男剑拼杀,一女秋千荡。

登塔四层,四代二人携手共采莲,清清河上舟,鸥鹭船头舞。

登塔五层,五代二人风起云涌间,敌对相抗衡。

……

无论哪层,无论喜乐与忧愁,无论安逸和纷争,总归成双有伴,不诉寂寥。

登塔十二层,却是突然的寂静无声,像是乌鸦吞了黄鹂,沉闷阴暗,孤寂残生,塔内是屠苏知道的天墉城后院之景,绿窗桃李下,一人青丝如墨染,发带绑成马尾,蓝衣远尘俗,凝神静坐。

静坐、无声……无声……无声……

穿着蓝衣的陵越,陵越……

“陵越?”屠苏尝试着唤了一句,很怕这人又赶自己下山,或者直接一挥袖子,自己又变成一条锦鲤,被封在净莲池内。

一声陵越,一瓣桃花落,窗前的人睁开双眼。

“倒是第一次这样叫我。”窗前人起身站起,穿三步开了门,“你终是没有骗我,回来了,只是许久不见,再见之时倒是瘦到教我心疼。”他迈出门外,牵起屠苏的手,“为何手会这般凉?来,进屋来。”

屠苏很想问他怎么突然改了心性,对自己这般亲昵?屠苏感到不妥的,抽出自己的手,垂下眉目,将那只有着对方温度的手放在身后。

“你自小与我一同长大,离开时也只有十七岁,那时你与我从无间隙,这番回来倒是长大了,知道和我避嫌。”他的言语有些无奈,但总归人回来了便是一切都好,心情依然愉悦,引着屠苏进了房间。

“长大了,还不自知冷暖,衣服穿得这般少。”他从雕花木的屏障后的窗边的衣柜里,取出一件紫色的罩衣,披在屠苏身上。

“长大了,依然梳不好头发。”他将屠苏按在铜镜台前坐下,像小时候一样,执起一把檀木梳,一下一下细心地理好了屠苏披散的头发,扎了马尾。

 “长大了,我仍是担心你,时时刻刻难心安,担心你不谙世事被人欺负,天真善良被人欺骗。”他在桌边,煮起一壶青梅茶。

“可是师兄的屠苏终是长大了,仗剑天涯,交了好多朋友,哪里需要师兄的照顾和担心。”

“师兄的屠苏长大了,是解救苍生黎民的大英雄,师兄很是欣慰。”

长大了……

师兄的屠苏,屠苏,师兄。往事如云烟,云会翻涌,烟会重燃,一些记忆云烟遮眼中依然触动心扉,有迹可循。屠苏喝了一口陵越递过来的青梅茶。

“师兄,你煮的茶好难喝。”眼泪滴入杯中,茶是苦的,酸的,长大了,他如何长大?永远不会长大了,死在十七岁。

陵越见他哭了,不可置信的拥他入怀“你回来了,师兄就喝你煮的茶,以后不用自己再煮。”

师兄说,男儿抛头颅洒热血,最不屑流泪,屠苏很少会哭,死前也只掉了一滴泪而已,但此刻却是难以抑制的眼泪滚涌而出,眼眶红的吓人,努力控制,依然是无果。大概是他知道自己来得太迟,知道自己死了骗师兄骗的太惨。又或者,只是因为无论他的剑术如何精妙,修为如何高深,他只是那个、一生命运多舛,一生不知作为谁而活的,需要有人关心照顾的十七岁少年。

只是那个照顾关心他的师兄也死了。

屠苏面前的陵越是画灵,泪水滴在画灵的身上,像是滴在了纸上,陵越开始变得愈加透明,最后没了踪影,这层塔的所有景象也随着画灵的退去,开始归为虚无,绿窗桃李消逝,后院化为泡影,塔层变得空荡荡,这场重逢像是一场梦,只余一幅画挂在中央。

画上,绿窗桃李下,陵越一身蓝衣倚窗静坐,他的画像左边是空白的墙面,没有执剑长老的画像,更没有画灵。

屠苏使出牵魂术,引脑中一丝念想入画,绿窗桃李的画上出现一红衣少年,绕过竹林,窗过薇墙,篱笆,站在窗前,归来,笑着用食指勾了一下蓝衣人的鼻子。

曾有人说若有一日做了天墉城掌教,他的执剑长老只能是一人。

师兄、屠苏。

屠苏、师兄。

屠苏似想起什么,有些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图画,断然的转身登十三层。

十三层,玉泱的画灵看了他一眼,笑着没有说话。

屠苏登十四层,也许是这代掌教刚刚接任,没有执剑长老,所以此层塔中,没有掌教和执剑的画像、画灵。眼前的一切都是实景,灯火点点,透着纱幔重重,屠苏像在水中追赶一轮霜月,一层一层揭开纱幔,没有尽头。

但他坚定不移的一直前进,因为他知道,知道找寻的人是谁,知道是谁在前方。

最后一层纱幔揭开,眼前灯火通亮,一人坐在有助于修行的仙石圆台上,白色的衣袂垂于台下,额前却是冒着汗。

“师……陵、陵越你怎么了?”屠苏知他大概是练功出了岔子,用袖口替他擦了额头的汗。

陵越入了定,此时耳边一声“陵越”,内心更扰,额角直冒汗,痛苦的眉头皱起,嘴角流出一丝血来。

“师兄!”屠苏顿觉不妙,指尖运气直点陵越灵台。

不想,因“师兄”二字,陵越睁开双眼,登时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“走开!”陵越拼却一丝气力,将屠苏震开,在身前划了道结界,昏倒在仙石台上。

“陵越,陵越,陵越……”屠苏隔着一层结界,只能看着陵越青丝乱了石台,鲜血染了素衣白裳,而他阻绝在一步之遥,不得靠近。

 

 

 

 

我大概是个疯子,伐开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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