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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尘远」《透骨生香》(安逸尘X宁致远 )




第一章 

安逸尘很理智,但他不是一个理智到缺乏情趣的人,虽然在留洋同胞眼中,他是个没有情趣的坚守道德情操,美色当前也能坐怀不乱的“柳下惠”。他在英国三年,不乏有英国的奔放女孩对他投怀送抱,白得过分的皮肤,湛蓝色的眼睛,像陈列在珠宝展览柜的璀璨蓝宝石,束身的蕾丝裙装,包裹着丰满的身体,散发着熟透了的魅力。亦不乏华侨女孩向他示爱,这些女孩不比英国女孩放得开,但受过洋文化熏陶,多少耳濡目染的受到影响,大胆的眉目传情秋波暗送自有风韵,精剪的旗袍下是东方特有的青稚姣好的曲线,玲珑有致。面对这些,只要安逸尘愿意,他可以将这些女孩收得服服帖帖,他可以在清晨霜露之时将满园的玫瑰摘下,赠予佳人,手有余香,他可以写些情诗,放入牛皮印纹的简易信封,盖上鲜红的邮戳寄出,指有墨痕。他不是不懂情趣的,他也更不是什么“柳下惠”,他比这帮留洋的同胞都玩得开,玩得轰轰烈烈,在封闭保守的魔王岭,就曾和一个男人打得火热,一个叫宁致远的男人。

安逸尘已不大提起宁致远了,三年了,离开魔王岭已经三年,还有什么是忘不了的?关于宁致远,他唯一会想起的只剩宁致远的气息。在国外,外国人身上的味儿太重了些,他们喷着各种香水试图掩盖,昂贵的是浓烈的植物芬芳,廉价的是化工反应物,安逸尘的鼻子天生比一般人灵敏,这些香水味在鼻腔中放大了数倍,糅合掺杂在一起,像吸足血的蚊子掺进白米饭中,恶心异常。这些作恶的味儿,会使他时常想起宁致远……宁致远如他的名字,是宁静的幽兰,独开在溪涧旁,远远冷冷的香。正是这香,却带着毒。三年前,安逸尘将手中的半份绝世香谱甩在宁致远脸上,纸卷纷飞,一页、一页,从宁致远低垂的眉目间洋洋洒洒翻滚着落于地面,像落进了他费尽心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,一旦掉到圈中便挣脱不掉,飞不起来。安逸尘那时觉得自己就是这些飘落的纸,他被下了套,身心都被宁致远抽成空的,他不属于他自己了。他不再看宁致远,转身离开,离开了宁府,离开了魔王岭,漂了洋过了海。

    三年了,安逸尘又属于他自己了,他的灵与肉终于从撕裂的状态拼凑成完整,或者说恢复文家大少爷身份从英国留学归来文世倾,对宁致远应该是放下了。

而三年后的魔王岭,宁家大院,受新式文化的影响,沉闷的青瓦片换成鲜明的赭红,朝气了一些。白色的墙面,几扇新装的落地窗,舶来品的纱帘,圣洁了几分。伺候的丫鬟和制香的香女梳着发辫头,不戴发簪,简化了一番。只是那房檐仍是雕刻古老镇邪图腾的檐角,黑铁架子的油灯照常点着,丫鬟和香女依然穿着小立领、圆弧下摆的上衣,下面穿着宽大的月华裙。一些变了,一些还是没变。

变了的是,文世倾时隔三年再来宁府,不是为了宁致远,而是为了他的妹妹宁佩珊,宁佩珊是在比利时留的学,之前去了英国游玩,和安逸尘他乡遇故知,加深了交情,如今知晓文世倾从英国回来,便邀请他到府上做客。

时下留学是富家少爷小姐赶时髦的一种表现,没人过问你在国外到底是厮混败坏了,还是真的学到知识,见了世面。但大多回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自认高人一等,宁佩珊就是如此,她踩着高跟鞋,连着头颅也是比别人抬高了一截,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摘下插着双飞燕翅的呢子帽,交给丫鬟,她在红檀木的背靠椅子上坐了下来,考究的黄呢子套裙是量体定做的自然合身,膝上一寸的裙摆,随着她坐下的姿势,平整不乱的露出一小段大腿来,说露不露,恰如其分,说美也美,恰到好处。她也不瞧他哥宁致远一眼,自顾自的整理着刚烫的及肩卷发,发梢的大卷儿有些烫到微黄,衬着那张脸比往日更白了些。文世倾刚进来时,就看见宁佩珊将鬓角的一个卷儿塞到耳后,有点儿风情,颜色娇艳的把屋里的一切都比了下去,但依然比不上他哥宁致远,她哥像是一堆珠光宝气璀璨夺目里的景泰蓝,古典的没有丝毫的俗气。比起宁佩珊的风情,宁致远是内敛的,或者说他把自己包裹的太好,一副禁欲做派。如今他不是三年前的小爷了,而是如今宁府的老爷,他沉敛的端坐在同样的红檀木背靠椅子上,一件线条简单的藏蓝色长衫,质朴沉重,优雅空灵,大襟右衽,手工盘龙扣,一丝不苟的一颗颗从右衽紧扣到立领上,领子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是青白色的和田玉扣,挨着上边露出的一截子白颈,玉的润泽和皮肤的光泽,柔和的分不大清哪个手感会更滑。他的五官不是每一样都完美精致,但组合在一次,只是侧脸已是让人难忘。

不变的是宁致远单凭着脚步声,便知道是安逸尘来了,他正过脸来,阳光扫过他的耳朵晃上脸颊,面对走进屋中的文世倾,他的眉梢、他的杏眼、他的鼻梁、他的嘴巴……被文世倾看的完全,文世倾像个昨天才与他分开的老友,很是放得下,冰释前嫌的客套起来,“今天穿的倒是素净。”宁致远听了,坐姿依然端正,他的左手从压边的窄袖中伸出,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,象征权势的玉扳指显得他的大拇指过于秀气好看。“又没什么喜庆的事,何必穿的鲜艳。”他一眼望过来,文世倾只觉得他的眼光是直射入自己心里的,他眼下没睡好的阴影是投在自己心间的阴凉,连着那睫毛也刮着自己的心口窝,微微的痒。“怎么没有喜庆,说不定我和佩珊能成了姻缘。”文世倾开着玩笑,这番倒是记起一旁的宁佩珊来了,佩珊也不同他计较,最后理了理肩部的发卷儿,“别,我可收不住你这样的祸害。”说着她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那顶呢帽,文世倾从衣架上拿起她同色系的一件小坎肩,准备和宁佩珊出门去,“宁致远,我借你家妹妹陪我走走,你这院子倒是和以前不大相同了。”宁致远没有说话,反倒是佩珊不乐意了“我是东西吗,还要向他借的?他管不了我的,我可是个自由人。”宁致远像被拘住的空气一样不自由,插不上话的没有言语,影影绰绰的融在两人交谈甚欢的背影里去,他看着文世倾绅士的携佩珊离开,一边言笑,一边出了房门。

文世倾不是冰释前嫌,而是当三年前的事情没发生过,他当三年前安逸尘是死了,安探长这个身份是不存在的。

文世倾和宁佩珊二人,走在院子中,日头正好,他们说着闲话,“哎,你说,我和我哥长得那么像,你当年怎么就没看上我呢?”佩珊将帽子上的西洋纱放下挡着阳光,黑色的网格影子遮着她的小半脸。“你怎么知道当年我看上你哥了?”文世倾不带色气的像欣赏一个瓷器,上下打量宁佩珊,她和宁致远是龙凤胎,不得不说五官模子有些相似,但过于秀气少了些气质。“有句话说得好,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,你为我哥要死要活的糗事整个魔王岭还有谁不知道。”佩珊看着文世倾打量她的目光最后停在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上,听他打趣“这真是污蔑,我什么时候要死要活?再说你和宁致远哪里像?你哥可没这胸前四两肉。”任是佩珊这样自由开放的,也臊红了脸,惩罚的对着文世倾的咯吱窝一阵挠,“我当以前不苟言笑一股正气的安探长哪去了?原来是不学好的变成了流氓,青天白日的,在这里调戏黄花大姑娘。”文世倾又觉得这是污蔑,哪里流氓了?要知道国外最流行的就是人体绘画。他被佩珊挠得禁不住的笑“你看看,你连挠痒痒也和你哥不像,你挠痒只能挠在身上,你哥比你厉害,他逮着人心挠。”佩珊听了,突然不和他闹了,“文世倾,你是不是现在还惦记着我哥?”文世倾也不笑了“你当我是傻的啊?”

“不傻。”

“我不傻还作何惦记他。”

宁佩珊也不管他是不是傻的了,觉得现在的文世倾很好,比以前的安逸尘幽默,会玩会开玩笑,也比以前的安逸尘正常,他才刚回魔王岭一小段时间,便和好多当地的佳人闺秀交际花暧昧不清,暂且不问他爱着她们其中的哪一个,至少现在爱的是女人了。佩珊突然想起来,在一开始,文世倾还是安逸尘的时候和她哥宁致远原本都是爱着女人的,为了一个安乐颜针尖对麦芒,情敌相见分外眼红。至于后来他们俩怎么滚到一块去了,这事儿就难说了,更说不清了。佩珊岔开话题,聊那些只有留过洋才明白的洋调子,她和文世倾算是有些共同话题,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院,佩珊踩着高跟鞋有些乏了,小腿酸酸的痛,和文世倾在一方池塘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来。

池塘边两棵枫树的红叶飘零在水面,火红的颜色像一块块朱丹染料,将文世倾投在水中的黑色倒影,点缀的像一条红斑的大锦鲤。宁致远此时就在池塘的对面,也不瞧那两人,每日午后例行的喂着鱼,他抓起一把鱼食洒在池塘里,成千上万的,五彩斑斓的,大小各异的锦鲤游到岸边争抢,而他脚边的一只白猫伸出猫爪子去捞水里的鱼,抓不到的喵喵叫。

文世倾听见到猫叫声,转过身来,看见那一人一猫站在池塘的对面,问着佩珊“那是不是我的球球?”佩珊瞥了一眼她哥和猫,心底笑他,你问哪个是不是你的球球?但嘴上还是回他,“你不要明知故问。”文世倾的确明知故问了,那就是他的球球,当年他和宁致远在林路边捡到的一只白猫,取名叫了球球,如今小球变成了大球,刺着毛的气急败坏捞着鱼。文世倾绕过半池到了池子的对面,距离宁致远脚边的三步远,蹲下身来唤猫“过来,球球。”球球见他,连尾巴的毛都竖了起来,好像看见了一条大鱼,火气大的直接挠他一瓜子,好在文世倾的身手还是太好,躲得快。他站起身来。有些怅然“果然,猫是养不熟的,我当初对他多好,他转眼就忘了。”这话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宁致远面无表情的看着球球钻进草丛跑远了,眼中的神采转到文世倾身上,“我想过很多次,等你回来,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话。”他说这话平静无波,文世倾觉得阳光将他绸面的藏青长衫反光成了水青色,像一池清水漫了他整个人,带着凉气水蒙蒙的,他反问宁致远“第一句话,我说了什么?”

“你说我,今天穿的倒是素净。”文世倾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,“和以前的你对比,你今天穿的的确太素净,像死了丈夫的寡妇,不对,应该像死了夫人的鳏夫。”文世倾想着以前的宁致远是个不可一世的小爷,鲜衣怒马的年少轻狂,不喜欢清一色的素色衣服。文世倾本来只是有话直说,只是这番话说出来,他竟然觉得宁致远的脸色的确像是死了爱人的煞白惨淡,只有嘴唇红浅,他听到这嘴唇蹦出一句话来“你还没死。”

文世倾突然害怕了,他浑身的汗毛竖起,好像明明自己是死的,因宁致远的“你还没死”又快要变成活的了,他好像的确活过来了,要不然死人怎么会盯着宁致远的颈,移不开眼?不对,自己依然是死的,他的身心仍属于他自己,他听见自己对宁致远说“安逸尘已经死了,我是文世倾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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