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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渊羡鱼 第四十八章

临渊羡鱼   第四十八章

尤记那年树下,羲和还与孔雀妹妹说,待他报了仇,便回到从前父母生活的山谷,娶一良人,生上几个胖娃娃。

“去。”帝俊丢了一只球,小七蹦蹦跳跳的跑远,将球捡回来交给他,然后帝俊将球又丢了出去,小七嘻嘻哈哈的又窜了出去,兴奋的捡回了球,以此反复,乐此不疲。

他这是把儿子当狗子耍。

所以生上几个胖娃娃可以,羲和想娶一个“良人”是绝对不可能的了。帝俊这种人在外面毁天灭地无所不能,在家里却连烧开水都不会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确实不适合娶来家过日子。

这日羲和看着炉子烧得正旺,好好的一个茶壶烧空了底,只好取了新的茶壶重新烧了水,四处寻找之下,发现烧水的人,正坐在院子里不急不慢的吃西瓜。

很好,还学会自己切西瓜了,进步很大。

这西瓜是羲和摘来,放在盛满井水的大缸里泡了一晚上,嫩瓤凉瓢,正红结冰,最是多汁解热。小七蹲在帝俊脚边,瞧着他吃西瓜,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都瞧直了,吧咂嘴巴的流着口水,拽着帝俊的裤腿叫着“父父,吃吃,吃吃。”帝俊一口也不给他,理由很是感人,“你爹不给你吃,他说你晚上贪凉拉肚子。”羲和只差一头黑线,小七不能吃,你还当着他的面吃得脆响,不是故意撩拨的急他是什么?

羲和走上前去,“陛下,我方才拜托你照看炉子上烧着的水?”

“本君是在看着。”在一炷香之前,这炉子上的水,还烧得好好的。

羲和晃了晃手中破了底的那只茶壶,换来帝俊一句,“你这只茶壶,本君怎生看着有些眼熟。”

“这就是我拜托陛下照看烧水的那只茶壶。”

“它如何变成这样?”

羲和只差没被气笑,你再吃几口瓜,它怕是烧得只剩下一个壶把手,“陛下,我诚心诚意的拜托你……”帝俊装作没听见,很是挑剔手中的西瓜,“羲和,这西瓜怎么有籽?”

西瓜当然有籽,你以前吃的没籽,是因为我给你挑干净了。

帝俊看着羲和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西瓜籽剔除干净,想着他三番五次的拜托自己烧水,意识到烧水对他的重要性,这才将烧水一事放在心上,“行了,本君定给你烧好一壶水。”

“陛下且记着,响水不开,开水不响,由响至不响,它便是烧开了,我且去山上摘些草药,治一治小七的腹泻。”

羲和离开小院,还是有些不放心把小七留下单独交给帝俊,待他折回院中,发现帝俊掰了一小块西瓜给小七。帝俊被撞见完全没有做贼心虚的慌张,自有道理的说着,“已是腹泻,吃与不吃不是一样?”他见羲和神情不悦,又将小七手中的西瓜抢到手中,几口吃光了,小七看着瓜皮,哇啦一下就哭了出来,帝俊的理由依然很感人,“是你爹不给你吃,冤有头债有主,你找你爹去。”

俊老爷,俊大王,我真是……羲和看着他笑着吓唬小七,“再哭,明天也不给你吃。”竟是有些释然的不甚意了,元魂融合后,帝俊变得知晓与儿子亲近了,这已是一种跨越式的进步,他真应该烧高香庆祝,于是羲和放心的将小七单独交给了帝俊。

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,羲和离开后,帝俊将烧水当做头等大事,专心致志的坐在炉前,看着那壶水。期间小七缠着他不消停,什么拨浪鼓、小铜锣、小风车、小圆球应有尽有的一件一件拿到帝俊脚边,咿咿呀呀的拉着帝俊,嚷嚷着,“玩,玩。”帝俊拂袖不理睬他,一句自己一边玩儿去将小七打发,小七憋屈的泪眼汪汪,一屁股坐在帝俊脚边自己玩了,看了帝俊几眼,摇了几下拨浪鼓,又看了帝俊几眼,拍了几下小铜锣,任由帝俊百般无视他,他叫着“父父看,父父玩,”一刻不消停缠人的要命,偶尔叫上一句“吃来来(奶),”被帝俊揪红了耳朵,还厚着脸皮对着帝俊傻乐呵。直到炉子上茶壶开始嘶鸣起来,帝俊正襟危坐,眼神闪过一抹认真,想着终于要烧开了么,一旁的小七,作为一只小雏鸟,却被茶壶突如其来的一阵嘶鸣,吓得应激,嘴巴喷出一把烈阳火焰,滴水不剩的将茶壶烧成了一把灰,连带着炉子也烧坏了。

帝俊看着烟灰随风起起落落,而始作俑者小七幻成鸟形,围着他飞来飞去。看来烧好一壶水真不容易,齐家治国平天下,还是治国平天下来的容易,他就不是齐家的一块料。

当羲和回来时,是晌午之后,院中静悄悄的,他唤了几声无人应的走进房间,帝俊已在床榻上睡着了,睡姿恣意忘形,显露突兀的腰腹,小七趴在这浑圆的腰腹上,亦是睡得香甜,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,将小七抱下来放在了帝俊的身侧睡下,帝俊梦中有轻言,羲和侧耳倾听,竟是一句“本君不要烧水,羲和讨厌,都怨小七。”

“好好好,我讨厌,都怨小七。”羲和见怪不怪的轻拍了他,只见他舒展着眉头,很快在睡梦中平静了下来。

午后申时帝俊起了床,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新搭的草棚,棚中有两只奶牛,小七撅着屁股拿着一把菜叶喂牛玩,而羲和正在用黏土和砖块重新搭灶台,见他走出来,“陛下醒了?锅里有肉汤,还温着,我这满手是泥,陛下不介意自己去盛?”帝俊总觉得自己被羲和小瞧了一般,一句“盛汤还不简单?”自顾自的去了厨房,先拿起锅铲觉得不对劲,后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肉汤,闻了闻,真香,一边喝着肉汤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奶牛,想也知道这奶牛的用途,问着“牛从何而来?”

羲和用肩擦了擦额上汗,“于前山庄户家里买的。”

“前山庄户?确定不是叫十娘的庄户?”

羲和哂笑了一下,有些尴尬,“十娘不在,那已不知是十娘的第多少代后人。”说完悻悻然的不再多言,帝俊之所以知晓十娘的存在,是因为前些日子孔雀来此山谷中。

孔雀与羲和是兄妹多年不见,定然十分亲昵,只是孔雀的一双眼睛,盯着帝俊能放出来火来一般,咬牙切齿的又要吃人了似的,羲和冷汗直冒的唯恐帝俊出口冷笑奚落人,将佛祖都不放在眼里的狂言一番,他确实不将佛祖放在眼里,若不是他当年殒命,哪里容得了佛祖在西方发家,不将佛祖放在眼里事小,帝俊更有可能二话不说要掐断孔雀的脖子,这才是羲和最担心的,但帝俊变了性子一般,选择完全无视孔雀,任由孔雀仇恨漫天,他慢条斯理的修剪花枝,胃口甚好的吃着瓜果,不在意的潇洒自如,俨然一副他是主人的模样,羲和更是唯他是从,要什么给什么。

孔雀越看越气,最终忍不住的质问羲和,“兄长如何将他带来家中,还千依百顺的伺候他,十娘那么好你不要,你偏偏瞧上他这么个人,我看你真是跪久了站不起腰来……”羲和阻断了孔雀的话,将她拉出了房间,帝俊隐约听到羲和数落了孔雀,“休要再胡言乱语,他是我的人,我带他回家是天经地义,我对他千依百顺也是人之常情,左右碍不着你,你就当哥哥没心没肺烂透了,不是个好兄长对不住你,你走吧,等气顺了些,过些日子再来。”

竟是气急败坏的下了逐客令。

孔雀从没见过温柔的羲和这般脾气,其实她岂能不知羲和对帝俊老贼用情至深。当年他忘不掉帝俊,拒绝十娘的爱意不说,时常看着窗外的红杏树愣神,更是失魂落魄的几近发疯,每晚梦游晃荡在山谷之中寻找帝俊,偶有丧失神志的自残自杀不想再活。孔雀过不去的不是自己这道坎,她早已洗去吃人的罪孽,看破放下自身的仇恨,否则又如何修成正果,成为孔雀大明王,她计较的从来不是自己的遭遇,而是心疼哥哥,见不得他遭罪、伤心、痛苦、矛盾,为他打抱不平罢了,她认为如有可能,使转世的紫微完全忘记了帝俊,便是帮助哥哥忘记了痛苦,是一种彻底的解脱,所以当初才在骨翎中动了手脚,使之忘记了帝俊。

如今看来,忘了有何用,刻入骨髓的人,终是会再想起来。

她看着小七跑过来,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,唤了一声“姑姑姑”,像是在咕咕咕的鸽子叫,模样煞是可爱。

罢了,兄长自己都不在意,望着帝俊是心欢喜,确实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,左右碍不着她,她这个旁人,还如何置喙。于是不得不转变了态度,有着女儿家的恼羞,“多年不见,兄长的脾气真是见长,妹妹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,你就开始吼妹妹了。”她没有离开,反是抢过羲和手中的刀,开始埋头切菜,“也不知你一个男儿郎,不学父帝的谋策,也不学父神的术法,反是一天到晚闷在厨房里,切菜煲汤,也不羞愧。”

羲和顺着台阶往下,“妹妹说的是,哥哥真是羞愧难当,但一日三餐一顿不吃饿得慌,人总是要吃饭的。”羲和顺了顺胸口,看着她切菜切得哐哐响,“我刚才还以为你抢我手中的刀,是气急之下要砍我哩。”

听着他温和的玩笑,孔雀哪里还有气,斜瞄着他接话,“真明智,没错的,我正有砍你的心呢。”

“哎哟哟,惹不起佛母,有佛祖罩,了不起哦。”

听着他的装腔,孔雀笑了出来,朝他泼了菜盆里的水,“你可拉倒吧,当我不知道你屋子里,养着一个佛见怕。”

“你可小声点,莫要惊扰他,岂是佛祖怕他,我也有点怕他,怕他一个不高兴,我招架不住。”

“瞧你那点出息,你什么时候又招架得住了?你是被他吃得死死的。”

“死了死了,我就像妹妹菜板上的白斩鸡,任人宰割,死的不能再死了。”

“呸,好好的,不许说死。”

“好,我不说便是。”

兄妹二人不生仇,忘却了先前的不快,嬉笑打闹着,你一言我一语,一个烧锅一个切菜,不是佛母,也不是天神,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。这便是这个山谷的独特之处,此处山谷名为“凡心谷”,处于阴阳两极的交界处,有屏蔽灵力之效,当年银龙和元凤为了隐匿自身的灵息,才选择在此处落脚。山谷里居住的神佛妖魔,灵力有所限制,皆用不了太久的术法,如同凡人一般在这里劳作生息,过着最原始的生活。

羲和对孔雀心有愧疚,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兄长,却不知在孔雀看来,他永远是最好的兄长。孔雀碍于兄长的面子,选择无视帝俊,于是她与帝俊两人是互相无视,互不招惹,相处起来竟意外的太平顺遂。几次前来凡心谷,孔雀忽然意识到,也许帝俊这人,一开始便碍于兄长的面子,才会选择无视自己,否则早就雷霆动怒,哪里轮得到自己跳脚,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。

很好,知道顾忌“夫君”的脸面,考虑“夫君”夹在亲情和爱意之间的难处了,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大进步。

元魂融合的好处多多,羲和以为帝俊真的变得人畜无害,说来他与十娘并未交往过密,不过是孔雀尝试着撮合过他们罢了。提及十娘,帝俊的肉汤也不喝了,羲和不由问着一句,“是这汤不和陛下胃口?”帝俊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,“你该庆幸十娘已经死了,否则本君定会杀了她。”羲和觉得身上的羽毛都要竖了起来,装模作样的默默继续搭灶台。

“小东西,装模作样真气人,以后易容再出门!”一句似是命令,羲和低声应了,心里埋汰着帝俊小题大做,在占有欲这方面,他只会越演越凶,绝无进步的可能。帝俊在十娘的问题上,并非小题大做,他用法宝长生镜,探得这处院落在过去发生之事,见到十娘其人模样姣好,处世落落大方,且知书达理贤良淑德,上得厅堂下得厨房,为羲和浣洗衣衫掌灯添茶,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,帝俊看得出来她对羲和的真心实意,他不免会与之比较,抛去六界天帝的尊崇身份,他自认有些比不上,所以当晚羲和如常的要给他洗脚时,他拒绝了。

羲和也不好违背他,走出门外,透过门帘的细缝,悄悄看着他身形不便的弯不下去腰,更是摸不到脚面,于是迈回房间,执意为他洗好了脚,之后见他不快的侧到床内一言不发,实在一反常态,有些担忧的询问,“陛下你这怎么了?”见他不说话,羲和坐在床侧贴近他,发现他眼眶竟然红了,心下震惊至极之时,更是听到帝俊的惊天言论,“本君不会烧水,本君还不会洗脚。”

这算什么事?不会就不会,有什么大不了的,怎么就委屈坏了似的,羲和心脏怦怦跳,直言“烧什么水,洗什么脚,你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……”

只要什么?只要伴我身边。他忽然说不出口,意识到帝俊是自尊心受挫,是类似于帝王沦落为流民的那种无所适从,从前他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,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,他日理万机的一门心思全扑在政务上,闲杂小事由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替他操办,何须他事事亲力而为,昔日的九天神龙,如今却像一条被箍在池塘里的鱼,与他住在这个破落的山间木屋中,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,连日常用水都要自己动手起炉灶。

“跟我在一起,陛下受了委屈。”

闻言,帝俊转过身来,“不是。”

“不是什么?”

“羲和很好,如此很好。”

他最初也没想过成为祖龙,做六界的天帝,也没有承载天地的责任概念,最初的他只是一条无忧无虑的鱼,想着美人哥哥把他带回家罢了。十万年的天帝,当了太久,没落到什么好处,倒是元神分裂损人又害己,殚精竭虑的累出一身的伤病,这伤病之痛在深夜发作时又有几人知?自认一世英明,到头来连个金身也修不成,死后留给世人肆意评说,众口铄金的褒贬不一,也不知这忙忙碌碌一生,究竟图的什么。他尝过盛极一时无限辉煌的滋味,也感受过无可奈何落寞老去的滋味,起起落落没有什么大不了,只是这辉煌与落寞感受一次就已足够,他无愧于天地,无愧于六界,无愧于众生,唯独亏欠了自己,亏欠了兄弟,亏欠了爱人,亏欠了子女。

这一次,他已是不死金身,有大把的时光,就让他任意挥霍,尝试未敢想,也未敢尝试的生活。

“羲和。”他赤着的脚,有意无意的踩了一下羲和的腿,羲和抓住了他的脚踝,“陛下身体不便,克制自重一些,我带小七来同你睡一处,一样暖和。”小七同帝俊睡在里屋,羲和睡在外屋。

第二天清晨,小七还在熟睡,羲和将他背在竹篓里,同帝俊一起去莲花塘垂钓,这个季节汪塘里多的是鲢头鱼,这种鱼用来煲鱼头汤,最是鲜美不腥。两人坐在木栈抛钩垂钓,小七在一旁的竹筐里依然睡得香,这竹筐的大小不变,于山谷生活的这大半年以来,小七的大小居然也没变,是帝俊给小七吃了什么东西,使之身高和智商一直停留在二岁,暂停了成长,帝俊这么做自有原因,羲和也没过问。

两个人比赛谁钓的多,一炷香时间不到,羲和收获颇丰的已钓上来三四条鱼,而帝俊的鱼饵迟迟没有鱼上钩。真是怪事,他不服气的与羲和换了鱼竿和鱼饵,一炷香时间,结果羲和又钓上来几条鱼,而他只钓到了一条小鱼,“小东西,你使诈?”

羲和温柔笑着,“我连陛下这条鱼都钓的上来,何况这些鱼,使什么诈?”

羲和没使诈,这些鱼就爱咬他的钩子,帝俊却使了诈,将他身后竹篓里的鱼,悄悄地倒在自己身后的竹篓里,待羲和觉得钓的差不多了,收鱼竿起身打算回家,看着自己的鱼篓里的一条小鱼,又看着帝俊鱼篓里的几条大鱼,忍不住笑了出来,这么明显也不拆穿,夸了句陛下真是英明神武,夸完想说些什么,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。他昨日去摘草药的路上,遇见了父帝润玉,这事他本来是想找机会与帝俊说上一说,但迟迟未找到契机,心中思忖还是等这腹中孩子生下来,再做其他打算吧。

 

PS: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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